我聽到他在呼喊:「如兒,如兒。」
他是在叫我嗎?
我不敢確信。
回宮后,程貴妃依然在生我的氣,連星月對我也不似從前那般親厚。
陛下寵幸旁人,她的妒意只是轉瞬即逝。
而我卑微地討好陛下,卻讓她悶悶不樂這麼久。
她是在乎我這個朋友的吧?是吧?
于是我主動卸去妝發,來到她宮外的鵝卵石地上,朝她請罪。
夜涼如水,我的膝蓋隱隱作痛。
曾經的我無數次向人下跪,不甘的,膽怯的。
但這次,我真心不愿失去這個好朋友。
不多久,我看見她披著頭發,穿著單薄的寢衣跑了出來。
月光下,她的眼眸透亮,似乎有淚水在打轉。
她抱著我說:「即便你做了什麼事,我也不舍得不理你太久。何況,是為了男人的事。」
我撲哧一笑,將披衣脫下,覆在她身上。我心想,這算是和好如初了吧。
次日,她抱著琴,在涼亭里等我,說要教我彈琴。
我看了看我粗糙的手指,甚至不敢放到這價格不菲的古琴上。
程貴妃笑著拉起我的手,摩挲著我手上的老繭:
「這首叫作相思曲,是一位詩人思念心愛的行首所創的,你彈琴時,要心靜,心里要想著思慕的人。」
思慕的人?
我一想起陛下,只會有恨意,何談情愛呢?
但是,魏王可以。
他溫和的笑,如春風拂面,可以讓我平靜下來。
我正想欣喜地和她分享,告訴她我沒有讓她失望,我做到了,卻看到她看向了涼亭假山旁的那一道身影。
她嘴角不由自主地帶了笑,指尖,也放緩了不少。
那人,是魏王。
9
秋日將近,回宮之前,皇后處傳來了天大的喜訊,她有了身孕。
與此同時,我發現我的月事也許久未來了……
皇后絕對不允許我在此時搶她風頭。
太后及時為我指了條明路。
她大大方方請來太醫,宣揚了出去,說我腹中的龍胎與她生肖相沖,將我移去上陽宮待產。
雖然是冷宮,但有了太后的照拂,我的日子不算難過。閑來無事,和老宮女們聊聊天,再擼擼她們養的油光水滑的貓兒。
星月時常將魏王和程貴妃的書信遞給我。
我有些驚訝:「貴妃娘娘她……」
「都是太后的人,又何須介懷呢?貴妃娘娘是真心把你當作朋友的。」
朋友。
我情不自禁地笑了。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冷宮里的日子,還算舒心,只是有位老太妃,似乎很瞧不上我。
她神志不太清醒,時不時犯迷糊,并且整日里抽著水煙,飲著好不容易才收買太監購得的黃酒,咳嗽連連。
我生怕影響我的腹中胎兒,只好婉言勸解:「太妃娘娘,煙酒于身體有害,還是少用些為妙。」
她聽完猛然將酒樽往我腳下一砸,怒道:
「本宮是你的長輩!晚輩怎可議論長輩的得失?等我來日重回了萬安宮,第一個懲處了你!」
老宮女們一面笑她癡傻,一面趕緊來將我攙扶離開。
她們告訴我,她也是宮女上位的,可惜得罪了當今太后,被罰到了這里。
她們也驚訝,我倆居然沒有同病相憐的情誼。
她真的癡傻嗎?不盡然吧。
畢竟她多年來的心愿從未改變——回萬安宮。
這日,老太妃破天荒地送了我幾塊桂花糕。
我放在了案上,沒有吃。
防人之心不可無,即便她是一個瘋子。
我去了隔壁房間借針線,想給我的孩子做肚兜。
回來后,卻發現一只黑貓吃了桂花糕,已經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了。
憑幾塊糕點,太后也無法扳倒皇后。
一旦事發,皇后必定將太醫院和御藥房中的人早早滅口,到時死無對證。
我笑著將糕點中的黑色顆粒挑出,收集起來。
日后,必有奉還的時機。
我臨盆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星月又來了,給我帶來好些補品。
「請轉告貴妃和魏王,我是婢子出身,底子好,孕期也不宜進補太過。」
我看著桌上的山珍海味,哭笑不得。
「就是因為主子您從前太過辛苦,現在才要進補呀。您可不知道,現在鳳儀宮熱鬧著呢。皇后娘娘的母親進宮探望,有個姓王的奶娘卻說,娘娘腹中的龍胎臍帶繞頸,分娩時有性命之憂。唉,宮內禮教森嚴,太醫們不敢近身查看,才拖到了臨盆之期。」
臍帶繞頸,那便更利于我下手了。
婦人生產,本就是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我在冷宮,卻也知皇后孕期酷愛進補,胎大難產,幾乎是必定的。
我讓星月帶了一副催產藥給李充容。
那藥藥性兇猛,是我從一本不起眼的古籍里找到的。
藥方中最關鍵的一味,便是皇后一直讓老太妃給我下的紫英毒。
「我深陷冷宮,全靠你傳話了,務必叮囑李充容,在皇后娘娘生產危險之際呈上。」我鄭重交代給星月。
星月拿著藥方,既無奈又不解:「你這又是何苦呢?李充容追隨皇后,曾經多次出言侮辱你。」
我笑著說:「不是和你說過了嗎?算起來,我們的原籍都是木縣的,背井離鄉來京城,都是為了生計,能在宮里見到同鄉,自然要互相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