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清悅羞愧:「都怪她霸占了我的身份,不然玄書哥哥就不用這樣為難了,可,可那些人真的不聽我的,我是不是很沒用。」
寧玄書忙哄了一通,裴清悅信服點頭,甚至愧疚自己來了是不是打亂了玄書哥哥的籌算。
我默默聽著,牙疼得緊。
我雖沒了兵符與將軍的官身,卻不是聾子瞎子,早前裴清悅去軍營演講的事我知曉得一清二楚。
寧玄書沒有親眼見過鏖戰之慘烈,不明白我這上將軍之身并非誰都可以替換的。
何況,裴清悅因為他們父子倆蛤蟆的私心被養成了這樣嬌弱癡情的小女人,即便是真千金,拿著和我當初一樣的身份,也絕無可能掌握我的軍隊。
眼看著寧玄書將還有利用價值的裴清悅哄走,我換上拒人千里外的冰霜神色,繼續扮演寧玄書眼中受了情傷的女子。
心里只覺得惡心。
14
等我日夜兼程來到軍帳大營中時,一直扮縮頭烏龜的將軍如蒙大赦抱著我直哭。
哭了十來聲還不停,我煩了將他踹開:「再哭給我滾回老家吃奶去!」
將軍嘿嘿一笑:「裴將軍來了,末將就是有了親娘了。」
我白了他一眼:「少說廢話,先述軍情。」
細問才知,從前與我對陣的陳國老將如今竟成了副將,而主帥則是個乳臭未干的小子。
先前那個抱著我哭的將軍姓李,李將軍解釋說原來陳國以為上將軍身世大白后,威嚴下降,不足為懼。
而那個乳臭未干的小子攻城未果,守在邊境多日,聽說崢國的主帥也換成了我,更是大放厥詞。
「我們主帥說……說裴將軍只是個女子,又遭逢變故心態定然不如從前,且這個身份軍中人未必服您、于是叫我等、叫我等前來暗中挑唆……」
被抓住的間諜此話說完,李將軍立刻踹了他心窩一腳,頗得了我的幾分真傳。
間諜挨了一腳倒在地上止不住求饒,還是被拖了下去。
而李將軍看我沉吟,義憤填膺地上下罵了陳國主帥上下八代。
我笑笑:「這是好事啊。」
李將軍一愣:「啊?」
「未戰而輕敵,還有比這更好打的對手麼。」
我說著看見李將軍若有所思的眼神,又補充一句:「但你此前沒有出兵交手,還不知這陳國主帥是本色愚蠢,又或是刻意用間諜的一條命來叫我們以為他是驕兵。」
聞言李將軍頓時明白過來:「那就先真刀真槍交手幾場,摸清其人脾性。」
我點了點頭:「他既然覺得我是膽怯女子,那便依他所想,今夜你領五千人佯攻,兩退兩出,我倒要看看他是怎麼個偉丈夫。」
「末將領命!」
15
養父生前曾感慨,若我是個男兒,定然能封個武安侯。
而那時我便反駁說,我若能封侯卻因女子身而被磨滅功績,那麼便是國君不賢。
也正是這一句話,養父才決定將這二十萬人馬托付給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我。
而養父離世前對我說的最后一句教誨就是:
——青也,你生來穎慧,能見常人不能見之處。
——但你要記住并非所有人都如你這般聰慧,與你對弈之人,豺狼與豬狗混雜,千萬小心,莫要混淆。
他怕我將愚者當做圣賢,看見別人下了一步爛棋便堅信其中有自己看不懂的高明后手,聰明反被聰明誤。
譬如今夜。
看那陳國主帥的作為,分明是個貪功冒進的蠢貨,然而蠢得太過直白顯眼,叫我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對手是這麼個東西。
李將軍也沉默了。
他覺得自己先前的拒不應戰太可笑了。
我們對視一眼,都有些嘀咕。
不過——
我算了下時日,那位下嫁的王姬這幾日應當會經過戰場,且按兵不動,否則她畏懼戰火繞路而行我可就要尋別的機會了。
想到此處我沖李將軍笑笑,表示并不著急。
一場仗打幾個月幾年那是常有的事,李將軍不疑有他。
16
太復雜精細的計劃很可能會因為其中的某一環發生了細微差距而難以銜接,最終導致全盤崩塌。
構思出一個精妙絕倫天衣無縫的計劃于我而言并不難,但我并不覺得線上的每一個人都會那麼可靠,恰好地完成任務。
天子落魄困居于一隅之地,群雄并起。
如今混戰的各國都是天子數百年前分封而成的諸侯,隨著天子式微,禮崩樂壞,原本的諸侯紛紛都起了心思。
強者稱君封王,弱國各自依附。
但都默契地在沒有能力實現霸業前維持著虛偽的臉皮,把天子擺在「九州天下之主」的位置上。
如今即將下嫁于百年前家臣、如今逆賊的天子之女同樣如此。
王姬——
若是無能,便也只是那國國君索要的擺設罷了。
是以只需要稍加賄賂她身邊的人,便能夠讓天子嫁女的車隊走上我規劃的路線。
而早得了斥候消息的陳國軍隊浩浩蕩蕩打殺過來時,只有不過百人的送親隊伍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我作為主帥其實不需在這種小規模對陣中親自出馬,但救駕之功之間若是插了個小兵那就不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