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如果我以后有了成就,是不是就可以認你做師父?」
我仰起頭,天真無邪地問他。
他沒有回答我,但唇角已經有了掩藏不住的笑意。
我知道他同意了,高興得手舞足蹈,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出人頭地。
此后,他開始認真教我,猶如教太子一般,可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叫他「師父」。
轉眼間,我就及笄了。
大抵是因為那幾年忍饑挨餓,我并沒有怎麼發育,洗衣板一樣的身體,面黃肌瘦,從來沒有來過葵水,以至于我徹底忘了自己是女兒身。
直到這一天衛玄舟將我叫到了書房,他心事重重研著墨,我想去幫他,卻被他制止了。
「阿楠,你十五了,現在你會識文斷字,又有武功傍身,你能離開東宮自己生活了。」
我聽出來了,他要趕我走。
「殿下,阿楠不想離開東宮,不想離開您。」也不想離開師父。
我急忙跪在地上,眼眶在一瞬間紅了。
「你知道繼續留在我身邊的代價嗎?」衛玄舟擱了筆,神情嚴肅地凝視著我。
「無論什麼代價,我都要留在您的身邊。」
我目光堅定。
「即便是要忍受非人的痛苦,一生孤苦無后,你也不后悔?」
「絕不后悔。」
那一天他身邊的太監將我帶到了蠶室,他安慰我說:「你年齡不算大,恢復得很快,不要害怕,留在太子身邊的人都要過這一關。」
我看著一個個男孩從里面抬出來,下半身血淋淋的,瞬時就明白了。
這一刻我是真的害怕了,全身顫抖。
我不是怕挨那一刀,而是害怕沒那一刀能挨,我后悔一開始沒有告訴衛玄舟自己是女娥,怕他不要我。
因為我一直記得父親賣我前說過的話:「女孩不值錢,蘭蘭長得也不好看,就更不討人喜歡了。」
這一恐懼,我就來了葵水。
鮮紅的血液從褲子里浸出來,濕答答的一片,我撇下陪行的太監,驚慌失措地跑了。
我回到房間,將門反鎖了,躺在床上,閉門不出。
直到衛玄舟因為擔心我,強行撞開了門。
六月伏天,我卻裹著一層厚厚的被子,瑟瑟發抖。
「阿楠——」
他擔憂地喚我的名字,不顧我的反抗掀開被子,是觸目驚心的一片紅。
「我自己切了。」
我撒謊了,眼睛里面都是眼淚。
他怔了許久,沒有說話,只是摸了摸我的額頭,囑咐我好好休息。
事情就這麼過去了,我沒有喉結,聲音也沒有男子的粗獷,就再沒有人懷疑。
3
永光四十一年,老皇帝駕崩,太子繼位,改年號為天盛。
這一年我十八,被升作內務總管,各宮大大小小的太監都向我隨禮,點頭哈腰地求我提點。
師父走了,回到了他的普華山。
我和衛玄舟都有些傷感,但他大抵還是開心的,他雄心勃勃,決定大展宏圖。
他跟我說他要肅清朝堂,整頓官風,讓衛國恢復女帝在時的強盛。
少時他就問過我遇害的經歷,聽我講完,他向來溫潤的他臉上怒意翻騰。
「這三年朝廷都有撥款賑災,可錢卻一分也沒有到災民手里,父君縱容外戚,待我掌權非得好好整治這不良之風。」
少年鮮衣怒馬,意氣風發。
我聽著也很是高興,只要國富民強,就不會有孩子再像我一樣。
登基的當天,我就陪著他不眠不休地審查所有奏折,商量治國之策。
終于經過我們半月的努力,他想推行的新政就有了初步的模型。
翌日早朝,衛玄舟就興致勃勃地向眾臣宣告實施新政。
丹陛之下,群臣一片寂靜。
「君上年幼,行事欠妥,諸愛卿就權當是一場戲言。」
珠簾之后,想起了太后聲音,可明明帶著笑意,卻帶著寒冷的威懾。
「君無戲言。」衛玄舟拍著龍頭扶手站起來,憤怒的聲音響徹大殿。
「太后所言甚是。」丞相先發了話,文武百官就跟著附和。
他們甚至毫不在乎衛玄舟說了什麼。
衛玄舟恍然大悟,一下子就泄氣地癱倒在了龍椅上。
退朝后,是我攙著他回的寢宮,他沒了往日的勤奮,獨坐在臺階上,一言不發。
從此之后,他就像變了個人,即便是笑起來的時候,眼底也沒有了光。
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他身邊。
太后下了懿旨,要為他立后,是太后本家的姑娘,丞相之女朱珍。
就在我以為他一定會激烈地抗議時,他面無表情地從長樂宮出來了。
他同意了。
我只覺得天塌地陷。
他明明那麼討厭外戚專權,那麼討厭朱氏專橫,倘若再立朱珍為后,那豈不是徹底淪為傀儡?
回到重乾宮,他并沒有過問朝政,而是懶散地坐在龍椅上擺弄手里的木偶。
這不是我認識的衛玄舟。
我痛心疾首。
「君上,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嗎?」
我顧不得尊卑地打斷他,淚眼婆娑,我不想再看著他自甘墮落。
「玩木偶。」他抬起頭目光呆滯。
「你真的要娶朱珍,把自己徹底變成一個傀儡嗎?」
「我早就是傀儡了。」衛玄舟的眼眶瞬間血紅:「阿楠,你知道嗎?我今天才知道原來我批過的所有奏折最后都進了一遍長樂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