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這狼青養得真不錯。」一南唐使臣醉醺醺地笑道。
拓跋律笑了笑:「你們南唐的美人也不錯,果然水土肥沃的地方養出來的人就是好。」
使臣們得了這夸贊,很是高興,觥籌交錯,樂不思蜀。
我安靜地伏在地上,一動不動。
「太子殿下,您的模樣可真像我們南唐的一位小將軍,若不是他已經死了,外臣還以為您就是他呢。」又有使臣說道。
拓跋律撫著我的手停了下來:「哦?是哪位小將軍?」
「裴承垏,裴風的小兒子。」
拓跋律點了點頭:「是他啊,本王記得他們裴家是被你們皇帝以通敵叛國罪處死的對吧。」
「是……不是。」南唐使臣吞吞吐吐。
拓跋律將我抱在他懷里,我會意地端了酒喂給他。
我盡量讓自己的手不抖,但還是灑了幾滴出來。
他淡淡地瞧了我一眼,沒說什麼。
待他喝了酒后,向那幾位使臣招了招手:「諸位大人,本王告訴你們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使臣們很是好奇。
他揚起嘴角,散漫道:「裴家根本沒有與我北梁有來往,那只不過是本王放出去的一個假消息,沒想到你們皇帝竟當了真。」
南唐使臣們瞬間安靜下來,繼而又笑了起來:「太子殿下說笑了,那裴家明明是通敵,不……外臣的意思是裴家心術不正,殿下不必為他們開脫。」
使臣拙劣地解釋著。
拓跋律嘲諷地看著他們:「本王沒有說笑,你們皇帝寧愿送來百萬歲銀和這些如花似玉的嬌娘,也不愿相信一個忠心耿耿的將軍。」
北梁的臣子也肆無忌憚地笑著,甚至有人當眾扒開貢女們的衣衫。
拓跋律繼續道:「下次歲貢,北梁要兩百萬歲銀,三十萬匹絹布和一萬少女。」
「這……這怎麼湊得齊,殿下能否寬容一些。」使臣們臉色蒼白。
「少一份,本王就踏平你們南唐。」拓跋律沒給任何余地。
使臣們連連賠笑,不敢開罪。
其中一人盯著我,我認識他,是我父親的學生,他叫齊聞,也是監斬我們林家的命官之一。
我雖戴著面紗,但還是怕被認出,于是故作嬌羞地將臉埋在拓跋律的懷里。
拓跋律也察覺,冷聲問齊聞:「你瞧什麼?」
齊聞回道:「外臣瞧這女子能得殿下歡喜,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拓跋律的手曖昧地放在我的腰間:「床榻之上,她也算是有些生趣,希望下次送來的貢女也能這般懂事。」
齊聞笑著退下,我躲過一劫。
拓跋律將我抱到殿后,與那些外臣一簾之隔。
我知道他要做什麼。
他要當著南唐使臣的面折辱我。
就像北梁在折辱南唐。
我下意識地拽住珠簾,不想被他如此對待。
北梁的臣子在笑,南唐的使臣在諂媚,貢女嬌柔雌伏,靡靡之音包裹著這北境的皇宮。
沒有人來幫我。
10
影影綽綽的珠簾后,拓跋律情緒激昂。
晃動的臉讓我想起了被掛在城墻上的承垏。
凜冽的北風吹來的時候,承垏也是晃啊晃。
百姓們都在罵他,爛菜葉和穢物都向他身上砸去,恨不得食他肉拆他骨。
他垂著曾經驕傲的頭顱,血早已流盡。
我就站在人群里,看著十七歲的他一點點地腐爛。
拓跋律說他只是放出一個假消息,可四年前南唐朝廷卻是拿出數封書信,信誓旦旦那是裴家通敵的證據。
裴家以血起誓不曾背叛南唐。
我的祖父和父親因提出質疑,也被天子列為同黨,誅了九族。
就連我那貴為皇后的大姐姐,都被賜了白綾。
我原以為一切是被奸人陷害。
現在明白了,真正的殺人兇手是南唐皇帝。
是那個林家費盡心血、裴家拼了命也要守護的君王。
在那之后,朝廷為了交歲貢增加賦稅,百姓苦不堪言。
北梁要五千少女,五千南唐人家生死別離。
而我,被牙婆子用藥迷了賣給一戶人家,代替他們的女兒月娘成了貢女。
我們這五千弱女子,被南唐送來。
那時朝廷說,他們會蓄精養銳,收復被北梁奪走的大好河山。
此后三年,這五千少女用身體織成了阻擋北梁男人南下的溫柔鄉。
可現在,五千少女不知有多少魂斷北梁,而南唐還在醉生夢死。
她們,沒有等來希望。
永遠,沒有希望。
11
我扭頭看向窗外的明月。
林家被抄家的那天,也是這樣的冷月。
貪玩的我遲回了家,躲過一劫。
明明我是躲在陰影里的,可我阿娘還是瞧見了我。
她對我搖了搖頭,示意我千萬不要出去。
我飛奔去找承垏,我以為他可以救我爹娘,可他們將軍府,早已血流成河。
最后見到大姐姐那天,她的尸身被月亮照得慘白。
送她去亂葬崗的歹人褻瀆了她的尸體。
他們說她是皇后,就算是一具尸體,他們擁有過,便也相當于當了一次皇帝。
我們林家的女兒,竟都落得這樣的結局。
我要回家去。
報了冤仇,然后與家人們在一起。
「在看什麼?」
拓跋律捏著我的臉迫使我看著他。
他也是奇怪。
從前與我歡好的時候總是遮住我的眼睛,最近卻又總讓我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