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母后接到了鳳儀宮住,父王日日都來。
他們兩人看我看得緊,生怕我傷心過度做些傻事。
畢竟,在他們眼里,我對沈謹言用情頗深。
桑貴妃是年底除夕夜解的禁,她出來第一件事,便是來鳳儀宮和我道歉:
「還請公主寬恕洛洛,她做了錯事,是我這個當娘的沒有教好。」
素衣銀釵的桑貴妃是柔弱且美麗的,不過歲月終究在她臉上刻下了些痕跡。
她禁足這半年,宮里多了麗嬪、藍貴人、林美人……數都數不過來的新人。
她好像還不知道。
桑貴妃走后,母后問我:
「你知道為什麼桑貴妃一直生育不了嗎?」
「因為她落大獄時寒了身子,一直未調理好。」
「錯,她是被喂了斷子藥。」
我驚愕得講不出一個字,母后揉了揉我的發頂:
「這是世家大族們,允許桑氏留在這宮里的條件。」
「桑氏自己心里想必清楚得很。」
「不然,她也不會這麼汲汲營營,想為桑洛洛掙個好夫婿。可她們千不該萬不該,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
22
今年剛開始,先是江南水患,再是藩王叛亂。
我從父王殿里出來后,特地在周敘巡邏的路段等他。
「表妹。」
周敘小跑過來,我擔憂地看著他:
「表哥,聽說你要跟著姑丈去前線了?」
「嗯!」
「你怎麼這麼傻啊?你還自動請纓,姑姑眼睛都要哭瞎了。」
周敘咧嘴一笑:
「你不是老說我二世祖啊,我偏要掙個軍功給你瞧瞧。」
「德行!」
周敘還在傻笑。
我癟癟嘴,淚水潰了堤。
「表妹,你,你怎麼哭了?」
周敘有些不知所措。
「周敘,你就好好在家當個二世祖不成啊?非要去做顯眼包,你們家缺你這點軍功嗎?」
我邊哭邊罵,周敘雙手抱拳求饒:
「哎喲,祖宗,別哭啦!今天風大,別把臉吹壞了。」
「四公主。」清凌凌的聲音響起,趙衍穿著身深緋色的官服,緩緩走來,「削藩進行到現在已有兩年有余,藩王叛亂是計劃之中的事,我們早就開始布局,永安侯身經百戰,對付幾個亂黨,綽綽有余。」
我呆呆看著他,連哭都忘了。
這半年倒是經常見著趙衍,他就像地里的春筍,突然就竄出來了,哪兒哪兒都是。
趙衍沖我笑笑:「別擔心。」
又轉過去對周敘說:
「周大人,別誤了巡邏時辰。」
夫子余威仍在。
周敘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和我說要巡邏了,兄弟們還等著呢。
我趕忙從衣袖里拿出平安符,遞給了他:
「表哥,萬事小心。」
「表妹……」
周敘的笑臉有些掛不住了,他撇過頭狠狠抽了抽鼻子:
「你放心,我一定平安歸來!」
說完,他就跑了。
跑了……
我看著手里迎風矗立的平安符,抽了抽眼角,然后把它給了卯月:
「追上去,給那個傻子。」
「是,公主。」
23
三個月前,北境王子來齊。
桑洛洛不在,長姐沒有濕了衣裙,也沒有再走錯房間。
可令我沒想到的是,北境王子剛到京城,就有人給他呈上了一卷美人圖——
秋狩時的四公主,一身打眼的紅衣,明眸皓齒,燦若朝霞。
宮宴上,他幾乎一直盯著我:
「嫡公主,倒是和本王相配。」
我打翻了酒杯,母后面色難看,厲聲訓我殿前失儀:
「還杵在這兒做什麼?回去!」
我慌亂行了禮,逃也似的出去了。
殿里,父王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
「性格毛躁……叫王子看笑話了。」
我麻木走著,渾身冰冷,面無血色。
直到趙衍叫住了我:
「四公主。」
我眼眶微熱,也不顧得禮義廉恥,回身撲進了他懷里。
他身子微僵。
我知道,他喜歡端莊些的。
可我怕,再沒機會同他這樣站在一處了。
所幸,他既沒跑,也沒推開我。
趙衍垂眸,用手輕輕拍了拍我的頭:
「別怕。」
過了幾日,二公主與北境王子一見鐘情,王子非她不娶的事,傳遍了宮闈內外。
若說長相,桑洛洛的確更甚于我。
原書中,她是故意扮丑才躲過的這遭。
「楚云岫!你會有報應的!」
母后寒著臉叫人拖桑貴妃下去:
「促成這一切的人,是你。你要是不動箐兒,你女兒也不會去填這個坑!」
桑貴妃沖撞皇后,被禁足在聽竹宮。
直到桑洛洛的送嫁隊伍到了北境,她才解禁。
24
我本以為,削藩一事,提前部署了兩年,又有趙衍在,這次應該不會再有差錯。
可父王還是突然病倒了。
母后去侍疾了。
這一切,像極了那個夢的開頭。
父王的病很蹊蹺,昏迷不醒,脈象卻是和常人無異。
母后舉薦三哥監國,代理朝政。
我開始夜不能寐,一閉上眼,就是漫天的火光。
長姐擔心我,便搬來和我一起睡。
我把殿內的熏香以及花草擺件全都撤了。
入夜時分,我因懼怕火光遲遲不肯點燈。
「四妹,不如把你那兩顆夜明珠拿出來?」
長姐建議道,我連忙叫卯月去庫房拿。
卯月剛走沒一會兒,外頭突然吵嚷了起來。
丑土從窗外翻入,他的身后還跟著個身量頎長的男人,和月一樣蒼白。
「子期?」
長姐的聲音有些高了,子期無奈地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我的公主啊,跟你說多少次了,別這麼一驚一乍的。」
我瞪大了眼,這個子期,怎麼敢這麼和主子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