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便覺得虧欠自己親兒子的老太太,對自己的親孫女自然格外親厚。
如今,親孫女哭訴她偏心,不疼愛自己,老太太就差把自己的心挖出來捧給親孫女看:
「我的乖孫別哭,祖母想辦法,祖母讓你高嫁,胡家的嫁妝都是留給你的。」
我面無表情地聽完祖孫二人的算計。
這個世道,人命不值錢啊!
5
老爺有公務在身,走之前安排了兩個有經驗的嬤嬤照看小姐。
小姐沒有對老爺說出落水實情,她有自己的顧慮,念著家和萬事興。
可是表小姐卻不這麼想,她三番五次跑來找小姐說和,說自己鬼迷心竅,說自己不是有意的。
說得聲淚俱下,還讓小姐陪她去萬安寺,她要向佛祖懺悔,向神靈祈愿,保佑小姐平安順遂。
小姐終是心軟,答應了表小姐的請求。
兩個嬤嬤陪同一起前往,我是罪奴之身,不得入寺廟,留在了府中。
小姐與表小姐天還未亮便出門,等到午時許,有衙門的人找上門來。
一同回來的還有面色灰白的小姐,和白布遮掩的表小姐的尸體。
老太太聞訊趕來,顫抖著手掀開白布,悲呼一聲,暈死過去。
表小姐是死在萬安寺后山的樹林里的,被人發現時,她正吊在樹枝上,隨風擺蕩著。
官差來問詢時,我正抓了一把毛豆剝了往嘴里塞。
我告訴官差,表小姐這段時間都哭哭泣泣的,似乎不滿意老爺安排的婚事。
官差問我事發時在何處。我說我是罪奴,不入寺廟,一整日都在府里待著。
小姐院里人手本就不多,兩個嬤嬤和綠翹陪了小姐上山,紫霄回家探親,要過兩日才回府,自然無人與我佐證。
官差闔府調查了一番,判定表小姐是不滿婚事自尋短見,便結了案。
只有老太太,滿世界嚷著表小姐不可能尋短見,肯定是被人害死的,要老爺去上報官府,查明真兇。
老爺只當老太太是傷心過度,勸慰了她幾句,話里話外讓她放下此事。
因為鐘家小郎君馬上就要榮歸故里,鐘家已經在安排小姐與小郎君婚嫁的事,不宜再節外生枝。
老太太聽聞此竟又氣暈過去,醒來時已經有些鼻歪嘴斜,手腳失靈。
大夫說她是中風了。
小姐自落水和表小姐的事后,變得沉默許多。
老爺請了名醫來為她調理身子,落水落下的病根倒是好了不少。
鐘家小郎君下月便歸來,老太太病倒了,家里沒有女主人主事,鐘家貼心地安排了幾個繡娘過來幫助小姐繡嫁妝。
我的個兒頭又躥了不少,身上的肉也多了,力氣也比之前更大了。
這日,老爺喚我去書房,詢問我是否愿意陪嫁入鐘家。
「這是一份路引,你的身份也掩蓋得差不多,不會再有人追查。」
老爺拿出一份文書給我:
「娘娘的意思,是讓你先去慶陽,她那邊的事處理完便會派人來接你回京城。」
我癟了癟嘴:「她如今在冷宮待著,沒個三五年怕是出不來,等她遣人來接我,不知要到猴年馬月。」
老爺不置可否,沉默了一會兒:
「如果你愿意隨小女一同前往鐘家,可否再幫老夫一個忙?」
我眼睛一亮:「鐘家有貓膩?」
老爺對于我的敏感頗為吃驚,旋即自嘲般笑笑:
「靈兒若有你一半機警,也不至于差點被那小賤人害死。
」
我嘿嘿笑,彼此彼此。
6
那兩個嬤嬤用著實在稱手,都快趕上我的親生嬤嬤了。
那日小姐前腳走,后腳我便偷偷跟了上去。
老太太的人很早便埋伏在樹林東側,只待表小姐將小姐引去,一起悍匪劫殺官家小姐的戲碼便會上演。
兩個嬤嬤支開了流紗,往表小姐的茶飲里放了藥。
我將表小姐拖去樹林,脖頸繞上繩子,往樹干上一寸寸拉緊的同時,嬤嬤們正陪著小姐在大雄寶殿里誦經念佛。
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
包藏禍心的表小姐留在小姐身邊始終是個隱患,這是我與老爺達成的共識。
老爺看著我手中那枚盤錦飾扣直嘆氣,怪自己將小姐保護得太好,以至于連防人之心都沒有。
真的是這樣嗎?
老爺說,三年前,與鐘家小郎君一同參軍的,還有胡家大少爺——小姐的同胞兄長。
初時,二人在軍中都領著不大不小的軍銜。
后來二人又各自立功,同時升為副將。
「松林坡大戰,你不會陌生吧?」老爺從暗屜里取出一枚玉佩,上面刻著一個「昱」。
松林坡大戰?我目光一緊。
那是阿姐用來跟皇帝老兒談判的籌碼。
若是松林坡一役我方贏了,皇上便答應放過我們楊家所有人。
為了這一戰,我楊家派出族中最驍勇善戰的子弟去迎戰,卻天不遂人愿,最后一敗涂地。
阿姐被打入冷宮,楊家被滿門抄斬。
老爺接著說,當時胡昱和鐘添以及另一位副將李廣被派去夾子溝伏擊敵人。
而另外三路人馬對敵軍進行了包抄,將他們趕進了夾子溝。
原本可以將他們一舉殲滅,卻不料敵軍的援軍從天而降,反而將這幾路人馬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