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抵抗住敵軍的千軍萬馬,卻躲不過君主的猜疑。
姜換忌憚我,傅北淵同樣忌憚我。
對姜桓而言,沒了我,他能帶著一座城的戰功回朝,不僅有了軍功,還少了我這麼一個不看好他的禍患。
對傅北淵而言,沒了我,姜國再也沒有能抵抗大周兵馬的人,長驅直入只是時間問題。
他們兩方受益。
只有我……淪落死地。
直到剛剛我都差點以為,傅北淵被俘是為了找阿鶯。
看來他那歇斯底里的模樣都是假象。
阿鶯從來都不重要。
我冷冷看著他們,揚起一抹笑。
「想要我的命,那就憑本事來拿。」
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手里的槍會刺向昔日的同袍。
僅剩不多的心腹護著我突圍,可惜螳臂當車。
直到最后一個人倒下,我身上遍布傷口,卻死死盯著姜桓。
我如果死了,姜桓凱旋。
我母親,我妹妹在姜國孤苦伶仃還有活路嗎?他定會除之后快。
我握緊長槍,用盡全身力氣朝姜桓刺去。
他必須死!
姜桓瞪大眼睛,驚恐大叫:「救命!救命啊!」
就在槍尖到他胸口前,傅北淵持一把軟劍猛地震開了我的槍。
我再回頭,姜桓已經被層層護在里面。
我看著傅北淵,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是跌落山崖的舊傷復發,暈過去前的最后一眼,我看到了被云蓋住的太陽。
那樣昏暗,充滿絕望。
像極了……我可笑的人生。
8
兩日前傅北淵還是我的階下囚,現在我們便位置調換。
我武功被廢,四肢被鐵鏈鎖在陰暗地牢。
臉上依舊戴著面具。
這是姜國機關巧匠所做,除了我本人與匠人,沒人能取下來。
硬開只會傷我性命。
好在傅北淵對我的長相并不好奇。
再次見到傅北淵,他身著白衣,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一字一頓:
「阿鶯在哪?」
我愣了。
可聽到這話實在忍不住愴然大笑,笑著笑著還笑岔了氣。
我笑夠了,嘶啞著聲音故意問:
「阿鶯是誰?」
「你四個月前抓回去的影衛,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地牢里的那個不是她。」
「哦。」
他殺氣暴漲,猛地扼住我的脖子:
「玉將軍,我敬重你,但你要知道,你活著是因為阿鶯,乖乖說出她的下落,我會讓你死個痛快。」
突如其來的窒息讓我喘不過氣。
我咬緊牙關,一行淚落下來。
「你……為什麼要找她?」
你利用她。
放棄她。
為什麼又要找她?
傅北淵掐著我脖子的手頓了一下,皺眉:
「她救我多次,對我至關重要。」
我怔了怔。
救他多次不假,可我現在回想起來,我在他身邊的時候,他好像更喜歡作死。
有一次他帶我到市井。
一群孩子在街頭玩樂,他隨手搶了小姑娘的糖葫蘆,惹得孩子哇哇哭。
我哄好孩子追上去阻止他吃:
「不是眼皮子底下做的吃食,當心有毒。」
他聞言狡黠一笑。
下一秒糖葫蘆就塞進了我嘴里。
「那阿鶯你就先幫我試試。」
我無奈又窘迫,只好咬下一個。
傅北淵也不在意,接著去咬下一顆。
這輕浮的動作偏他做起來光明正大,讓我猝不及防心跳快了一拍。
至關重要……
多可笑啊。
我抓住他的手,看著他笑出來:
「我可以告訴你阿鶯的消息,但你要答應我一個要求。」
9
傅北淵意味不明地看著我:
「說。」
「我要……你娶我。
」
來吧,傅北淵,讓我看看你為了阿鶯能做到什麼地步。
我這半殘的身體暫時復不了仇,但如果可以惡心你,那我很樂意這麼做。
我要回姜國,第一步也必須從牢里走出去,在一個安全的環境下把身體養好。
我這個要求很過分。
還破罐子破摔,說阿鶯被我藏在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如果傅北淵不娶我,那她只能等死。
我沒想到傅北淵會這麼快答應。
他把我從牢里放出去,還給了我一處獨立院子和一個啞巴女婢。
每天只有些粗茶淡飯送來,我戴著面具從沒摘下過,就算是洗漱用餐也都避人。
半個月后,我傷勢好轉,已經能站了。
與此同時,大周都城都在傳前途無量的傅大人要娶妻了。
公主岳南風氣急敗壞闖進院子時,我站在樹下發呆。
那是棵杏樹,姜國氣溫不易存活,在大周倒是常見。
岳南風一鞭子就抽在我臉上,好在有面具,我沒受傷,但這具身體太虛弱,還是被抽倒了。
「你這個賤人,你要不要臉?你是姜國俘虜,怎麼敢讓傅哥哥娶你的?」
傅北淵跟在她后面進來,卻沒第一時間阻止,任由岳南風又抽了兩鞭子。
身上火辣辣地疼。
看著他們因為我氣急敗壞,我心里卻格外痛快。
「呀,這位姑娘怎麼這麼生氣,難道也是心悅傅大人?」
我從地上爬起來,突然攬住傅北淵的胳膊,真情實意地出主意:
「這樣吧,我很大方的,姑娘你不如一并入門,我做大,你做小,我們姐妹和睦相處。」
岳南風一聲尖叫。
「你胡說什麼?你知道本公主是誰嗎?」
傅北淵一把扼住我的脖子,臉色陰沉:「你堂堂將軍竟然低賤至此。」
我得意地看著他。
低賤嗎?
可這都是你出謀劃策,一手造成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