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得千早先被她扎過,所以一見那排銀針,他不由得倒吸口涼氣,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秋妹,你還是把針收起來吧,怪瘆人的。」
秋妹撇嘴譏笑,「瘆人?自家媳婦起了病,不說趕緊求醫偏要戳撞客,還有比這更瘆人的事嗎?若裝神弄鬼有用,還要郎中干嗎?」
婆母在旁訕訕地不服氣,「咱莊稼人,一輩一輩都是這麼過來的。」
「到這輩兒就得改啦!嬸兒您坐著,我給您瞧瞧眼睛。」
「啊?真能瞧好?」
「試試。」
聽說還有得治,婆母激動得嘴角都抽抽了。
秋妹俯身下來,扒開她的眼睛仔細檢查了一番,然后拔出幾根銀針,麻利地扎在了婆母發間和眼周的幾個穴位上。
婆母坐在炕上,疼得一激靈,「哎呦。」
我躺在炕上,嚇得一激靈,「天爺呀,我一定把身子養好。」
趙得千不忍直視像極了刺猬的婆母,扭頭緊緊握住了我的手,「這回聽話了吧。」
秋妹說婆母這雙眼睛不太可能恢復如初,畢竟傷了就是傷了,但恢復個六七成還是能的。
她姐夫在京城有一家藥鋪,這些年她一直在藥鋪里潛心鉆研,也跟著幾位神醫學過藝,所以雖然只是個鄉下丫頭,但如今她在京城也是有著「神醫」之名的。
只不過這位女神醫的身上總隱隱透著一股傲然凜冽之氣,令人一見便于心底升起懼意來。
其實這樣也好,懼了,就聽話了嘛。
瞧瞧我婆母,平時多厲害的人啊,在秋妹的銀針面前竟溫順得跟炕上趴著的小貓咪似的。
聽說我病了,我爹第二日便趕著馬車急慌慌地來了。
「傻喜兒,趙家靠這豆腐棚子如今每月也能掙好幾兩銀,你可得好好保養身子,不然哪日累死了,他家再娶一個,那真是前人栽樹后人乘涼了!咱潘家可不干這窩囊事!」
我躺在炕上氣得一陣咳嗽,「爹你說啥呢!」
「說啥?說的好話唄!只有親生爹娘才肯掏心掏肺對兒女說的好話!」
「無礙的,我只是著了風寒,喝過藥已經快好了。」
我爹坐在炕沿上狐疑地瞅著我,「那咋臉色還這麼差呢?」
可他瞅著瞅著,不知咋的,眼圈忽然便紅了。
隨后他面色一轉,惡狠狠地罵了句:「挨千刀的錢家!」
我爹是個坐不住的性格,每次來桃水村都要去村里瞎轉悠幾圈,他喜歡熱鬧,喜歡嘮嗑,更喜歡調皮搗蛋的小孩。
所以他總是隨身帶著一包糖,在村里,他見到小孩就逗幾句,順手就發糖,惹得全村的饞孩子總是嘻嘻哈哈地在他屁股后面跟著。
最初,由于他的舉止太過古怪,里正還差點把他當成拍花子的當場給揍一頓。
不過如今他和里正以及村里的老頭們,都已經混成親親熱熱的老哥們兒了。
就連那些總圍在村口說閑話的老娘兒們,見了他也總會熱情地打招呼,「呦,趙家的親家爹又來了啊。」
這回也是,他大包小包地來看我,居然還給那些老哥們兒帶了東西。
「這是給田老頭的糯米糕,這是給里正的團餅茶,這是給你胖伯的竹葉青。」
我驚了,「竹葉青?」
我爹跺腳,「嗐,不是給錢王八蛋的竹葉青,是真正的竹葉青。」
「哦,那挺貴的吧?」
「貴?貴也值啊。
」我爹神神秘秘地對我一陣眨眼睛,「這桃水村藏龍臥虎,總和里正下棋那胖老頭,我瞧著不是一般人,這種人咱一輩子也可能遇不到,但遇到了就得用心結交。人家心里透亮著呢,可伸手不打笑臉人,爹打算以誠相待。」
我「撲哧」一聲樂了,「你還挺會見人下菜碟。」
我爹也樂,「傻丫頭,人活一世啊,命只有一條,可要命的事兒不少。咱總得多結點善緣給自己留條后路不是?」
留條后路?
夜里,我琢磨著我爹這番話,翻來覆去有點睡不著了。
如今趙家靠做豆腐已然漸漸有了好日子,可豆腐在這桃源鎮有好幾家在賣,我得多想點賺錢的法子才行。
秋妹在給婆母扎了半個多月的針后便回了京城。
臨走前她囑咐婆母:「您平時用菊花水常洗眼睛,也可多食些綠豆。」
已然能看清人影的婆母喜得不知該說啥好,她抓著秋妹的手都要掉眼淚了,「丫頭,嬸兒咋謝你呢?」
秋妹卻「哈哈哈哈」一陣大笑。
「我娘說剛生下我時,她沒有奶水,差點把我餓死,您當時正奶著得萬,聽說后立刻到我家給我喂了第一口奶,您說,我咋謝您呢?」
「啊?這都是八百輩子以前的事兒,不過是幾口奶水,我都忘了。」
「您忘了,我可忘不了。」
桃水村的山上長著很多野菊花,我在秋日采了不少。
秋妹走后,我將那些干菊花拿出來每日泡水給婆母洗眼睛,還用綠豆搗鼓出好幾種吃食。
其中有一盤綠豆饹,全家人吃了都贊不絕口。
「老二媳婦,這是咋做出來的,又嫩又滑又筋道,還有一股子綠豆香,好吃啊。
」
「娘,過幾日我再告訴您。」
我故意賣了個關子,接下來幾日接連用綠豆饹做出了十來種不同的餐食。
醋熘豆饹、豆饹肉卷、青菜炒豆饹、豆饹燉豆腐、豆饹湯、糖醋豆饹、炸豆饹、燴豆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