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都被遣下去了
「十鳶,處理公務,讓你等久了,寬衣吧」
他的話讓我幾乎心頭一顫,手指關節有些發白,但還是克制了害怕,為太子寬衣。
我害怕他碰我,哪怕事已至此,也依舊害怕。
躺在他身邊的時候,我的心都在發抖,硬生生地忍住眼淚,所幸他閉了眼便睡下了,并沒有做什麼。
第二日依照禮制,我與太子進宮去拜見皇后,她雖然嚴肅,但并不算苛刻,只讓我在佛堂抄寫一卷經文供奉。
我跪在佛祖面前,雙手合十,閉上雙眼祈求。
請保佑湛子禹平安順遂,兒孫滿堂,最后,請讓他忘了我...
4
昨晚平陽侯府的事弄的沸沸揚揚,宮中人盡皆知。
抄經完畢后,我與一眾女眷在御花園閑逛,她們熱烈的討論。
「聽說小侯爺挑起新娘蓋頭后,直接就砸了合巹酒,脫了喜服撕的稀巴爛,要把新娘子送回去,那程小姐嚇得哭作一團,真真地是大鬧了洞房」
我在一旁聽著,別過臉裝作被風迷了眼睛,手指劃過帶走了掉落的淚珠。
而有幾個貴婦卻向我這邊看來,竊竊私語。
「我聽說,太子側妃跟小侯爺一起長大呢,程家卻把小女兒嫁了過去,大約是瞞著小侯爺呢」
「嘖嘖,原來太子側妃未出閣前還有一段情呢,也不知道羞恥...」
我神色如常地走到那個偷笑的夫人面前,抬手就是響亮的一巴掌。
所有人都愣住了,被打的是兵部侍郎家的劉夫人,她一向愛搬弄是非。
她震驚地瞪大雙眼「你居然敢打我?我可是你的長輩...」
話音未落,我又是一耳光,打的她一個不穩后退了兩步,差點摔倒。
我面色沉靜,冷冷地看著她「劉夫人,我乃太子側妃,皇家兒媳,你敢議論我,那便是議論皇室,更何況,本宮的長輩,是陛下和皇后娘娘,你放肆議論皇家是非,還敢自稱長輩」
「這兩巴掌算是輕的,望夫人謹記」
出宮門的時候,好巧不巧,正撞上一個人。
湛子禹牽著馬站在宮門口,身影修長。
他似乎是專程在等我,察覺到動靜,轉過身來,一雙深邃眼眸靜靜地望著我,眼下是淡淡的烏青。
我許久沒有看見他了。
來京都一年有余,我不像程錦繡,有母親帶著在外拋頭露面,今日賞花明日詩會,我只是一個不受寵的嫡女,被養在京外無人問津。
我與湛子禹幾乎很少見面,男女有別,哪怕他來尚書府,也只能去見我爹,就像我們第一次在京都重逢。
父親也只叫了程錦繡去前廳拜見,聲稱我感染風寒見不了人。
他離府的時候,我急切地跑到閣樓頂上與他遙遙相望了一眼,幾年未見,他一眼認出我,眼睛都瞬間亮了,臉上盡是喜悅,沖我招手笑。
而事后,程錦繡告了狀,我被父親打了三十戒尺,罰跪祠堂,因為不守女德,私見外男。
后來聽說他進宮求了太后,辦了一場流水宴,平陽侯夫人親自給張氏送來了帖子,請她帶著兩個女兒赴會。
宴席上,他就在我對面,朝我比著口型,我低下頭抿嘴笑。
宴席間,我偷偷溜出來與他在后園相見,盡管知道有違禮制,但我還是不顧墨香的阻攔,毅然決然地去了。
桃花樹下,少年的話簡單明了,看著我的眼神卻格外堅定。
「十鳶」
湛子禹輕聲叫我,將我從記憶里拉了回來。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眼睛也有些紅,我看著他,心在剎那間絞痛起來。
我感覺喉嚨里一陣酸澀,張了張口,愣是發不出聲音,只能極力克制著自己的心痛。
「十鳶」他又叫了一遍我的名字,我的眼淚不受控制地啪嗒掉在地上,這兩聲『十鳶』仿佛隔了一世的思念,最后輕輕地,就那樣被風吹散了。
「好好的...」
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卻終究沒再說話,一個翻身上馬,用力地抽了一下韁繩,馳騁向前,揚起一陣風塵,背影落寞孤單,漸行漸遠,直到最后消失不見。
我有些發暈,不自覺往后退了兩步,墨香扶住我,又不忍心地別過臉去。
我垂下眼眸「回去吧」
回到東宮時,太子正與一位粉衣女子在池邊喂魚,我第一次見他這般深情款款,他摟著那女子,很是溫柔。
墨香在一旁說道「小姐,那便是太子的心上人,陸云瑤,商賈出身」
「墨香,以后不要再叫我小姐了,我們如今,已經不是從前了」
「是」
大概是太子去處理公務了,路過荷花池時只剩下陸云瑤一個人,百無聊賴地坐在亭子里。
我并不打算停留,她卻叫住了我「貴人留步,可否陪我亭中坐坐」
「我家主子是程側妃,你不過是個侍妾,不主動拜見也就罷了,居然還一副主人作態」墨香看不過眼,直接懟了上去。
陸云瑤歉疚地笑了笑,起身朝我行了禮「側妃娘娘,我自小長在市井,不懂規矩,望你見諒」
我進亭中坐下,吩咐墨香在亭外等候,陸云瑤大概是有話要與我說。
「程姑娘,我聽聞你是有心上人的」她忽然來了這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