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在宮里閉門思過,聽說寫了一千遍宣婕妤的名字,一邊寫一邊咒。
沒過多久,宣婕妤也升了位份,成了宣嬪,她似乎很喜歡針對我,總是在我們用膳時,橫行霸道地挑走我面前的大魚大肉。
不過我也不吃魚,就隨她吧。
邊關打了勝仗,平陽侯首功,班師回朝,皇上為他準備了接風宴。
時隔幾年,我第一次見他。
曾經少年那張稚嫩的臉頰已經不在,邊關幾年,他依舊眉眼英俊,卻多了一絲滄桑感,整個人的氣質也變得堅毅剛正,多了些殺伐果斷之氣。
我坐著步攆行于宮道,他一身玄衣從另一頭走來,步伐沉穩。
「侯爺,許久不見,可還安好?」
他靜靜地注視著我,黑眸如潭「貴妃可好?」
我點點頭,掩去了眼里的悲傷。
皇上待我很好,他喜歡我懂事安分,不張揚的性子,每個月再忙也總有兩次宿在我宮中,去年也升了我做貴妃。
李婉從去年就開始生病,一直在吃藥,皇上去看了好多次,賜了許多名貴的藥,卻遲遲不見好轉。
所以如今后宮,一直是我在打理。
「那我便好」他向我行了個禮,我們在寬闊的宮道中再一次擦肩而過,漸行漸遠。
7
李婉的病越來越重,她縮在被子里,眼睛暈乎乎地睜開看我「十鳶姐姐,皇上沒有來嗎?」
她一直很喜歡皇上,很喜歡很喜歡,從 14 歲入東宮那天就喜歡了。
那樣溫柔的對待,專心呵護,怎麼會不心動呢?
可惜皇上對每個人都有過溫柔。
「傻姑娘,皇上他來了,在你睡著的時候」我有些哽咽。
她的臉上浮現出悲傷的笑容,似乎也猜到一些什麼,比如皇上根本沒有來。
陸云瑤別過臉去,默默不語。
李婉終于還是垂下了手。
她帶著厚厚的嫁妝,興高采烈地來,天真凄婉的離開了。
她死在了 22 歲的這一年。
皇上知道后悲痛良久,追封李婉為溫純皇后,賞賜李家上下。
然而一年后,李將軍涉嫌買賣軍職,曾經赫赫有名的將軍府流放的流放,斬首的斬首。
陸云瑤聽到后,并沒有太大驚訝,好像早就猜到,只是冷冷地笑了一聲。
說到底,皇上對我們幾個老人還是不錯的,而陸云瑤是他,曾經的心上人,什麼稀奇古玩,都會往她宮里送。
可我清楚的明白,那不是真的喜歡。
就像他對我一樣,也會摸著我柔順的頭發,抱在懷中。
「程...貴妃」他依舊不知道我的名字,只是換了個稱呼,從側妃到程妃,又到如今的貴妃。
李婉死后,陸云瑤漸漸變得有些瘋,不想笑便不笑,哪怕是皇上,她也一改往日的溫婉,冷著一張臉。
那日發生沖突時,我正在給陸云瑤繡香囊,她喜歡我的繡工,我便答應繡給她。
那個討厭的宣妃杵在一旁,一會說這不對,一會又說那兒不對。
墨香便急匆匆來報,說陸云瑤刺傷了皇上。
我也顧不得跟宣妃吵架拌嘴,一路趕過去,就看見皇上已經被御醫包扎好了傷口,地上還有隱隱的血跡。
他面色沉沉地看著陸云瑤「朕待你不薄,當日救命之恩,這些年的錦衣玉食榮華富貴,你還有什麼不滿足?居然偷偷喝避子湯」
陸云瑤笑的悲涼,眉眼間全是嘲諷「為了報答,便逼死我夫君,要我入東宮侍奉?哈哈哈,拆散我的姻緣,將我卷進這吃人的魔窟,困在這里,這便是報答救命之恩嗎?」
「你可知我們新婚兩年,琴瑟和鳴,恩愛幸福,為什麼我救了你,反倒落得這般下場?哈哈哈哈」
我的心涼了半截,看著陸云瑤的臉上帶著瘋癲的笑,眼角卻落下眼淚。
「朕...并不是有意為之」
皇上微微一怔,在他看來,或者在所有人看來,陸云瑤的恩寵深重。
可她商賈出身,總是有許多人私下議論,她聽到也只能默默苦笑。
陸云瑤看向我,雙眼泛著淚花,卻笑的格外燦爛,似乎在與我做最后的道別,忽然她猛地拿出匕首,朝胸膛刺去。
那時間太短,周圍的人誰都沒來得及阻止,她就像是一朵花慢慢枯萎凋謝,漸漸倒在了血泊中。
答應的香囊繡了一半,還在我宮里的桌上丟著。
皇上抱著她喊瑤兒,我的眼睛有些潮濕,可看在她嘴角的笑容,似乎是輕松的。
她走的突然,在上元節這天走了。
或許是李婉的死觸動了她,也或許是她自己在努力掙扎自由。
我忽然想起來她時而與我閑聊時,總是提起對平凡人家的羨慕,提前她曾經的夫君帶她去上元節逛夜市。
可進宮這麼多年,我們一直沒有出去過,離宮外最遠的地方,不過是年末與皇上一起上城樓看煙火,接受萬民朝拜。
可許多年前在蘇州時,每年的上元節,湛子禹都會牽著我的手,去看噴火表演,穿梭在充斥著人間煙火的江南小巷中。
熱騰騰的烤芋頭剛出爐,我拿在手上燙的不停哈氣,他樂的直笑。
我似乎麻木地過著這些年,盡心做好一個妃嬪,打理好六宮,好像我該是這樣,又不該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