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會安慰可以不用安慰,這跟直接說我是傻子有什麼區別?
可他似乎覺得自己哄得很到位,一下一下撫著我的頭發,十分有成就感。
「你放心,他一定會平安歸來,待他回城,朕帶你親自去城門迎他。」
8
父親動身很快,第三日早上就鎧甲上身,帶了將士威武離去。
陸青臨說怕我掉眼淚,不準我去送行,我便坐在清涼殿的桂花樹下嗑瓜子。
真是小瞧我,我才不會哭,從前我爹每次出征都不準我和姐姐哭,他是保家衛國,家里人應該氣宇軒昂地送行,這才是得勝歸來的好兆頭。
所以我和姐姐每次送他遠行,從來沒哭過。
可陸青臨不信,他說我這都是哄他的托詞,萬一去了哭哭啼啼的,他還要哄我,影響他皇帝的威名。
浮月來的時候,瓜子已經嗑了一筐。
她大刀闊斧地坐下,腿都沒有并上,手舞足蹈地同我說:「你那妹妹真特娘是個人才。」
手一抖,瓜子掉了,我呆呆地看著浮月,她剛才說什麼?
浮月大概也意識到自己失態,尷尬地笑笑并上腿,捏著嗓子道:「我是說,你那個妹妹真是個人才。」
我不解,送個行罷了,她難不成還當街吟詩一首?
宋知熹總是這麼嘚瑟。
「以前總聽說宋家有你這麼個名滿天下的大家閨秀,倒是嫌少聽聞你妹妹……」她似是怕讓人聽到,小心翼翼地趴到我耳邊小聲道,「還有傳言說,她是個傻子,鎮南將軍的好智慧都遺傳給了你,而你妹妹從小癡傻就會阿巴阿巴,所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我一把抓住胸口,心痛。
浮月咳嗽一聲:「不好意思,我也是聽說,我也是聽說,沒有侮辱她的意思……」
我真是謝謝你!
「不過今日一見,我信了!這通通都是謠言,一個傻子怎麼能穿著鎧甲隨父上陣?」浮月突然拔高音量,一副很是欣賞的模樣。
我「哦」一聲,這算什麼人才:「她會些功夫,畢竟我爹是……」
「這個一點不重要,你們鎮南王府怕是狗都能出來耍兩套槍,她一嫡女,會點武功不是什麼新鮮事,不會才新鮮呢……」
我又抓住胸口,是夠新鮮的,我頭一次知道我竟然還不如狗……
「你不知道,她走的時候,那場面!要多轟動就多轟動,整個京城的小公子全來了,一個比一個能哭,一個比一個能號,一個個趴在馬屁股后邊哭得驚天動地,爭先恐后地許諾等她回來必去將軍府提親……那陣仗……不亞于我皇兄去城門放榜召民女入宮……嫂嫂……你怎麼了?哪疼?怎麼跟你爹當時一個神情?」
哪疼?
心疼!肝疼!脾疼!肺疼!
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
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養了十幾年的好名聲啊,全毀在今日了……
我不想搭理浮月,我只想自己躲起來哭一哭,我以后哪還有臉見人?
浮月這次也沒多留,提裙子就跑了,過了不到一刻鐘陸青臨來了。
他將我從床后的犄角旮旯里提出來放在腿上,溫柔地擦了擦我的眼淚:「我就知道你早上是誆騙我,偷偷躲起來哭鼻子了吧。」
我眼含熱淚,很想訴說一番,可我不能,只能咬著牙趴進他懷里哭得鼻涕、眼淚橫流。
「沒事的,大宛國一直都是鎮南將軍的手下敗將,以前你爹能贏,這一次一定也行,你若想他,等他回來,朕辦個接風宴,到時候定讓你們父女好生見一見。
」
「這麼大個人了還跟小孩似的哭鼻子,你可真有意思。」
「我……我才不是小孩……」
我倔強地抬頭,抽抽搭搭,陸青臨又一把將我按回懷里,一下一下拍著我的后背。
「是,你不是小孩了,你是朕未來的皇后,一國之母,從前朕一直覺得這個詞是跟父皇一樣威儀的稱呼,可近來你入宮,朕時常在想,到時諸多重擔壓在你身上,你豈不是要日日痛哭……」
說到最后他大概覺得好笑,還自顧自笑了笑,我哭得更厲害了。
我根本不是一國之母的料,我完全是被趕鴨子上架……
「不過想想,也挺好的,誰說一國之母必須無悲無喜、懂事知理,她心里的苦從來沒人訴說,她的每一日都在為別人而活,她活得太累了。你放心,有朕在,朕不會讓你過那樣的日子,你可以開開心心地做你自己,想哭就哭,難過就說,不必委屈自己……」
陸青臨說得很慢,他的手輕輕拍著我像是在哄睡一個孩子,我趴在他懷里,哭得久了也是累,竟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9
接下來幾個月,陸青臨很忙,忙得經常通宵達旦。
他大概也知道將我束在章臺宮有些壓抑我的天性,于是便允了浮月常常來陪我。
「浮月性子是歡脫了些,可她沒什麼壞心思,我的親妹,你可與她多走動。」
我乖巧地「嗯」一聲,我哪敢不愿意?
更何況,浮月不是個容得下我不愿意的性子,每日扯著我爬樹打鳥、翻墻射箭,我一日下來,三天的力氣都用盡了。
陸青臨手上筆墨不停,一會又抬頭囑咐:「對了,以后……也離宋知薇遠些。
」
說完話,他大手在一處折子上畫了個大紅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