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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意識漸遠,眼前歸于黑暗。
13
我以為我會死,可我活了下來。
陸青臨坐在床前矜貴地吹著藥,看到我醒來面無表情,只是聲音有些啞得厲害:「舍得醒了?」
我「嗯」一聲,掙扎著想起身。陸青臨放下藥碗,坐到床上,一把將我抱進懷里,他的臉窩進我的脖頸,身子微微在抖。
他哭了嗎?
我吃力地抬手拍拍他,學他哄我的樣子哄他:「皇上,我沒事了。」
陸青臨許久沒說話,又突然開口:「你當然沒事,你這麼蠢,閻王都不收你。」
我暗惱我怎麼就這麼不長記性,我安慰他什麼。
我生氣不說話,過了一會,他猛地抬頭看我,見我還睜著眼又舒了一口氣:「以后有事,你能不能別管我?你自己比任何人都重要。」
我搖頭:「我要為皇上盡忠。」
「你盡哪門子忠?明明可以無人受傷,你為什麼非得上趕著送死?」
我不解。
陸青臨一個響指,「唰唰唰」,無數道影子從梁上跳下,眼前瞬間就多了十幾個黑衣人。
「那日若不是你撲上來,刺客根本不會得逞。」
我深吸一口氣,我真的要被自己蠢暈了。
「不過,你的舍身相救倒是為國丈洗清了罪責。」
陸青臨告訴我,那日的刺客在我父親軍中已經待了許多年,深得我父重用,他的刺殺很難不讓人以為是我父有意為之。
畢竟自古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剛打了勝仗,正是得民心的時候,新帝年幼,又無實績,這時候取而代之,百姓也不過譴責幾日,若戰事再起,他還是百姓的大英雄。
當晚,丞相就要以清君側的名義將我爹和宋知熹押入大牢,是陸青臨力保,最后還允許我爹親自查明真相,給皇上一個交代。
陸青臨保他的原因很簡單,若我爹有心稱帝,我身為他的長女,沒有替皇上赴死的理由,我那時又危在旦夕,口中鮮血直流,丞相這才作罷。
我爹也不負眾望,我昏迷的這半個月,他馬不停蹄地四處查證,雖然小將士不開口,可還是在他當年入軍籍的文冊里找到了蛛絲馬跡。
他的父親曾是先帝幼時太傅,因與后宮一嬪妃私通被暗殺宮中,先帝念他教導恩惠,掩下事情真相,只對外宣告他舊疾復發突然暴斃,這樣的話,外人信,可小將士不信。
他認為先帝卸磨殺驢,小小年紀就入了軍營,只等著殺了先帝為父報仇,先帝病逝,他心里的仇恨卻越漲越高,這才有了慶功宴上的一幕。
「你信我爹嗎?」
陸青臨揉揉我的頭:「我沒道理不信,我早就同你說過,滿朝文武,我只信國丈。」
14
我又在床上養了月余,陸青臨每日都來陪我,事必躬親。
浮月更是恨不得夜夜留宿清涼殿,每日同我說些新科小狀元的趣事。
「你今日有心事?」
浮月的手一抖,藥灑回碗中。
「怎麼了?」
浮月放下碗,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我同你說件事,你別怪皇兄。」
我心里一咯噔:「何事?」
「國丈……國丈想帶著你妹妹去駐守邊關,永不回京。」
風吹進窗戶,卷起了夏末最后的熱意,我「嗯」一聲,自己端起碗一飲而盡。
「何時動身?」
浮月握住我的手,臉上有些緊張:「你別生氣,真的不怪皇兄,皇兄信他,怕你傷心也一直沒有應下,可國丈心意已決,他說有刺客上殿,雖不是他指使,他也難辭其咎,刺客又傷了嫂嫂,他沒法原諒自己,要去邊關駐守,為皇兄和嫂嫂守住天下。
」
我心緒沉重,卻也知曉父親的心意。他功高震主,朝中不少人早就對他虎視眈眈,欲除之而后快,小將士的事也絕非偶然,是有人早早下了一盤大棋,只待收網之時將鎮南王府和兵權一網打盡。
我父勇猛,從不畏懼死亡,可他怕我和姐姐受傷,更怕會禍及皇上。
只要他離開,再不入京,待在苦寒之地,那些人便也沒有了針對他的必要,我才能后宮安穩活著。
「公主,能否替我請皇上過來?」
15
陸青臨大概沒想好怎麼見我,明明浮月親自去請了他,他卻比平日整整晚來了兩個時辰。
「身子好些了嗎?」
我「嗯」一聲,下了床便直直跪倒在地,陸青臨腰彎得極快,一把將我扶住,眼里有些驚慌。
「做什麼?你難不成也要隨國丈去守衛疆土?朕不許你跪,朕不受,也不允!」
我搖頭:「皇上,你讓他走吧。」
「那你呢?」
我苦笑:「我自然留下,你都說了不許,我能去哪?」
陸青臨這才松了口氣,將我一把抱起放到腿上:「不怪朕?」
「不怪,朝中局勢不穩,這時我爹留下,難免會有人從別的切口小題大做,離開,是最好的選擇,只是,他一走,皇上在朝中,便越發艱難。」
陸青臨揉揉我的頭,嘆息一聲:「是有些難,丞相勢力龐大,根基又深,父皇當年正是怕他死后丞相獨大,這才早早將宋家女兒定為皇后,因為信任鎮南將軍為人忠肝義膽,可丞相啊,真是朕的好丞相,一點后路都不給朕留。」
陸青臨眉頭緊皺,眼底有些許煩躁,我鬼使神差地抬手撫了撫他的眉頭:「父親雖不能留在朝中,卻能為皇上駐守疆土,外憂平息,皇上才可盡心鏟除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