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我一把推開陸青臨,跪得特別利落。
「臣女有罪,請皇上發落。」我整個人趴在地上,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是在很認真地認錯。
宋知熹早就跑了,遠在邊關,拿她問罪已經不可能了,只愿陸青臨看在這一年多我盡心盡力的份上,留我一條狗命。
「快起來吧,又沒說怪你。」
陸青臨的話輕飄飄傳過來,我再抬頭,他又批奏折去了,這天大的事,在他眼里屁都不算。
「宋知熹的主意吧?入宮的確委屈她了,宮外有趣的小公子那麼多,就是朕那四十多歲的老皇叔也比朕懂得生活情趣。」
我尷尬地摸摸鼻子:「我不知道老皇叔是不是有情趣,我也沒見過……可我覺得皇上已經很好了……我很滿意……」
陸青臨突然抬頭看我,笑得很猖狂:「你還喘上了,你可真有意思。」
我氣鼓鼓地看著地,是他自己說自己無趣,我怕他自卑才安慰他……
「既然已經這樣,這輩子你怕是都要頂著宋知熹的名號了,欺君之罪,株連九族,任何時候,都不要對人說你是宋知薇,記得住嗎?」
對上陸青臨一臉擔憂的模樣,我覺得他就是把我當個傻子。
「我不傻。」
陸青臨勾唇笑了笑:「你傻不傻也無所謂,總歸朕會全力護你。」
說到這,他又沉下臉:「你先去用膳吧,我想自己待會。」
我知道,他又想起了浮月。
浮月是他最想保護的人,可他沒能護住她,其實那種情況,除非浮月死,否則沒人能阻止她和親,就算她死,天下人也會唾罵皇家自私自利,在戰爭面前,大家都是自私的。
丞相是個心思極重的人,他想把控朝政,想把陸青臨變成傀儡,浮月,是他對陸青臨的示威。
24
陸青臨上朝的時候,我都會去浮月的碧月宮走一遭。
她宮中伺候的人都作為陪嫁去了大宛國,從前偌大熱鬧的宮殿如今只有一兩個太監隔幾日來打掃一番。
從前浮月在的時候,我還不覺得深宮寂寥,可她離去這兩個月,我才恍然發覺,這宮里唯一的生氣便是她,她走了,也帶走了這宮里諸多歡笑。
我在她房里走了一圈,又去她床邊坐了片刻,一方繡帕掖在她的枕頭下。
是一方落葉帕,針腳很差,還有一絲血跡,字繡得更丑。
梧桐葉上三更雨,葉葉聲聲是別離。
我嘆息一聲,將帕子塞進懷中,雖不是繡給我的,可她既然沒有送出去,便留給我做個念想吧。
走出寢宮,我瞧見一抹月白色身影癡癡地看著碧月宮,我便停住腳步瞇著眼瞧他。
越看越眼熟,怕看不清,我又走近兩步。
「蘇寺卿?」
蘇秦看到我,也愣了愣,繼而拱手行禮:「見過皇后娘娘。」
我趕緊擺手:「沒成親呢,沒成親呢。」
蘇秦消瘦了許多,浮月和親,對他影響不亞于皇上。
「大理寺還有事,臣便不多留了。」
他轉身就走,我提裙子追了上去:「其實……你請旨賜婚的折子,我也瞧見過。」
他頓住腳步,臉有悲戚:「總歸皇上也沒同意,臣人微言輕,配不上公主。」
「不是不是!」我急著搖頭,替陸青臨辯解,「皇上素來疼愛這個妹妹,也十分看中你,否則怎會只一年就讓你坐上三品的位置?我知道眼下公主和親,多說無益,可我不想讓你對皇上有誤會,我還是想告訴你緣由。」
「娘娘請說。」
「公主和親的三日前,皇上批了你的折子,那時丞相已經帶人多次入宮施壓,皇上為了此事連日面見各位將軍,抵著眾臣的壓力,皇上還是給你批了準字。
」
蘇秦猛地抬頭看我,眼中不可置信:「當真?」
「絕無虛言,可世事難料,有人將公主為避和親絕食的消息傳出宮外,那日京中流言四起,百姓妄言皇家置天下百姓生死于不顧,只貪圖公主一人喜怒哀樂,宮內眾臣跪地不起,宮外百姓群情激憤,是浮月自己入殿選擇和親,那份折子,至今放在章臺宮首案。」
「我若沒記錯,那幾日皇上派你離宮給某位將軍送去書信,他原本想著,待你回來將折子給你,你們盡快完婚,斷了大宛國念想,可你回來的那日,正巧趕上浮月出嫁。」
蘇秦垂著頭,一言不發,手攥成拳頭。
「自公主走后,蘇寺卿一直不曾上朝,我知大人心有怨恨,可如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際,公主一小女子都懂為國分憂的道理,大人學識淵博,還請蘇寺卿放下成見,助皇上一臂之力。」
25
月余,一日午后,我正給陸青臨剝荔枝,就見大監氣喘吁吁地進了殿。
「皇上……邊關有急報。」
陸青臨扔掉荔枝,示意來人進殿。
一位小將軍快步走來,利落跪地,遞給大監一份奏折。
「半月之前,營中遭了夜襲,鎮南將軍受了重傷,這是將軍寫給皇上的折子,將軍托屬下轉告皇上,還請圣上早做準備。」
「嘭。」
我手中的盤子應聲落地,剝好的荔枝滾了一地。
「我爹……」
陸青臨握住我的手,我卻直直盯著小將士,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聲音都發了顫。
「小姐放心,將軍中了一箭,可軍醫醫術了得,人已無礙,只是一只手臂被箭刺穿,怕是以后再難提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