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蕓寧?」
「臣婦在。」我緊張地吞了吞口水。
「所求何事?」
我正要說話,對方突然打斷:「若是為謝景之求情便退下吧。」
我再次跪拜。
「臣婦不為他而來,臣婦為家父而來。」
18
崔氏乃文人墨客趨之若鶩的世家望族。
爹身居高位多年,又是帝師,難免有了將家族榮耀延續下去的想法,而扶持一個皇子登基,實在是再好不過的辦法了。
可他太心急了。
當今陛下身體康健,最是厭惡結黨營私。
本就對外戚干政的宋家不滿,父親還上趕著結盟。
宋時言自認是重生之人,卻始終沒能看明白帝王之心,就算他們的計策再萬無一失,再出其不意。
帝王已有猜疑,便再無可能翻出浪花來。
皇后娘娘所贈的那句「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其實是說我和謝景之。
我乃崔玨之女,有我在一天,謝景之便不能徹底為陛下所用。
畢竟,誰年輕的時候沒有嘗過情愛滋味,情之一字最是縹緲。
陛下將他下獄,便是察覺了他對我的情誼,是為了讓謝景之做出選擇。
而我入宮為父親求情,就是答案。
上輩子,謝景之應該是廢了不少力氣,才保下崔家,父親也只是辭官隱退,崔家闔族所受影響不大。
只可惜,權勢面前,眾人皆螻蟻。
出宮前,陛下準許我去天牢再見謝景之最后一面。
他倒是沒受什麼苦,官服被扒,穿著里衣,依舊不損如玉容顏。
見我出現,他眸中一閃而過欣喜,轉而被冷淡覆蓋,低低問:
「你來做什麼?」
春杏送上準備好的用具,我壓下眼中酸澀。
「婆母擔心你,所以讓我來看看你。
」
一時間相顧無言,獄卒前來催促。
我默默轉身,背著他擦去眼角淚痕,輕聲道:「謝景之,我走了。」
不等他答應,落荒而逃。
19
出宮后,我整理好情緒,次日便去了一趟崔府。
宋時言早早等在這里。
他右腳不便,整個人再無當初的意氣風發,面色陰沉可怖。
我只當瞧不見,命人奉上酒壺,并為他親手斟滿。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既然你當初選擇和那揚州瘦馬拋棄一切離開,又為何會回來呢?」
宋時言沒動酒杯。
嗓音猶隱在霧中。
「呵,那女子是謝景之找來的,只為了讓你嫁不成我。」
我錯愕挑眉。
這個答案是我萬萬想不到的,怪不得宋時言臨死前說什麼用盡心機手段,原來是這個意思。
見我不接話。
宋時言憤憤不平道:
「他可真是個小人,用這種方法拆散我們,若非如此,我和你早就兒女繞膝了。」
我低笑,無不諷刺地看著他:「即便沒有揚州瘦馬,可能還會有西湖漁娘,宋時言,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即便沒有謝景之,我也是打算跟你退婚的,難不成,你忘了自己在花樓里干的荒唐事了?
「再竭力隱瞞,終歸有瞞不住的一天。」
話落,他驟然臉色蒼白,顫抖著從懷里掏出一個錢袋,正是我上次給他那個。
宋時言從袋子里掏出一枚玉佩,在手心里細細描摹。
「既如此,為何還要送我玉?」
我冷笑,在心里回他:【自然是要你死相凄慘,方能解我心頭之恨。】
但這些,我沒有說出口。
宋時言謹慎,也并未喝我準備的酒水。
言盡于此,我目的達到,轉身離開。
他不知道。
我才不會傻到把毒藥下在酒水中,最烈的毒藥,被我想辦法涂抹到了那枚玉佩上。
只要碰過一次,便會慢慢渾身潰爛,瘙癢難耐,最后痛苦死去。
20
遠離上京的第三年,發生了幾件舉國震驚的大事。
宋氏謀反證據確鑿被誅九族。
帝師崔玨告老還鄉,途中遇刺身亡。
忠勇侯謝景之迎娶新婦,哭碎了多少上京女子的少女心。
而我。
每日忙著幫鄰居嬸子們斷官司。
不是這家雞丟了,就是那家相公變心了。
閑暇時,便刺繡做活打發時間,生活倒也充實。
謝景之娶妻的消息傳來時,我正在教兩歲多的小豆子識字。
小小的奶團子牙齒還沒長全,跟著我牙牙學語。
「娘親。」
「涼七。」
春杏在一旁笑不可支。
離開上京后,一路走走停停便來到了江南,這里風景好,人杰地靈,便安定下來。
且出了上京沒多久,我便發覺自己有孕,自然是無法到處顛簸。
陛下命人抹去了我的蹤跡,我也不擔心被人找到。
小豆子,便是我和謝景之的兒子。
春杏笑過以后,神色又變得黯淡。
「夫人,你說侯爺怎麼就續娶了呢。」
我看著小豆子,內心平靜:「這是他的自由。」
春杏還想再說什麼,被我輕飄飄看過去,便住了嘴。
21
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總覺得渾身冷颼颼的。
掙扎著坐起身,一張熟悉的俊臉正幽怨地看著我。
「啊!」
「別怕,蕓娘,是我。」
謝景之的大手瞬間堵住了我的嘴,見我冷靜下來,方才松開。
「你怎麼在這?」
我驚懼不已。
謝景之靠近我坐了過來,借著月光細細描摹著我的臉。
「蕓娘,我好想你。」
我直接抬腳,將人踹下了床。
想你個大頭鬼啊,新婦都娶了,現在來敘舊情。
「呸!薄情郎。」
謝景之被我罵了個沒臉沒皮也不氣惱,死皮賴臉住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