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個冬日】
1
離京已經數日,今夜駐扎在一處河畔。
將士們就地取材烹魚為食,也有新兵煮了螃蟹獻給我。
可我從不吃蟹,哪怕淺嘗一口也會起一身疹子。
宜春對此卻是極為歡喜,每逢中秋時節,她恨不得頓頓食蟹。
此物性寒,我不愿她多吃,卻也總奈不過她撒嬌賴皮,總是鬼使神差地剝了一個又一個最后一只。
可每次看她葵水來時的疼痛模樣,我又開始懊惱自責。
算算時日,怕也就是這幾天了。
不曉得她有沒有乖乖地喝姜糖水,翠翠有沒有將她照料好。
回京以后,食蟹一事定不能再如此慣著她。
只是不知道,還有沒有以后。
2
想來,我不在京中,她怕是也食不上全蟹宴,太后定會克扣公主府的貢蟹。
每次我隨她去拜見皇祖母,總是要提起孩子一事。
有時,我也想自私地讓她有孕,自私地想用孩子綁住她。
我也曾不止一次地想過我們孩子的模樣,一定像她一樣漂亮。
可比起孩子來,我更不想失去她。
阿星的娘親便是難產而亡,從此我便很少見義父笑過。
孩子可以過繼,可以抱養,可這世上李宜春只有這麼一個。
她如此怕疼,挑個刺便要嚷嚷半天,讓她生孩子,我也實在不忍心。
說起疼,我不曉得為何每次她都要哭著說疼。
是圓房那晚嚇到了她,還是我的技術真的不行,又或者她只是找個借口不愿同我親近罷了。
可無論是哪種緣由,我都沒法接受。
3
在軍營那幾年,有時也會談些葷段子,副將也硬塞過不少畫本給我。
年少綺夢里總是有她,醒來后又總是看著一塌糊涂的身下,暗啐自己禽獸。
可真開了葷,我才明白,男人天生就是禽獸。
我表面裝著不在意,卻總是暗自算著日子。
十日一休沐,有時還要碰上她來葵水,她若心情不好我又怕她再哭。
有時連我自己也不明白,常勝的驃騎將軍是如何簽下這種喪權辱國的條約的。
我能在南楚朝堂上舌戰群儒,據理力爭談回大涼的失地,可卻偏偏對她一點法子都沒有。
算了,忍忍便忍忍,只要她還是我的就好。
其實,接下賜婚時,我原以為這會是一場有名無實的表面婚姻。
我甚至在洞房花燭夜,提醒她不要去喝有藥的合巹酒。
因為我發現,我始終無法接受,她是和別的男人賭氣才嫁給我的。
我不想這樣不明不白地要了她,更害怕她再抱著我叫裴茗的名字。
此后我們便是相安無事,直到那日她來撩撥我。
4
那晚,她哄騙著我喝了好些酒。
我發覺不對勁時,她已經攀上我的肩,在我耳畔呵氣如蘭。
她說,夫君,我們圓房吧。
霎時間,我混沌的腦中炸起了煙花,一身的燥熱便是往下腹沖。
我以為是我聽錯了,她卻是把我推倒在床,隨即跨坐在我身上,趁勢便要解我的腰帶。
我極力地克制體內翻涌的情欲,摁著她的手,有些呵斥道,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她俯下來趴在我身上,含住了我的喉結,引得我渾身戰栗。
誰教她這些亂七八糟的?!
不知道男人經不起撩撥嗎,尤其是肖想了你許多年,又被你灌了春藥的男人。
知道啊,我在勾引你,她說。
她說,她在……勾引我?
她輕飄飄的一句話將我僅存的理智擊得潰不成軍。
我再也忍不住,翻身將她壓在了身下。
她弓著身子迎合我,我卻很害怕下一瞬她就喊出裴茗的名字。
唇齒交錯間,我一遍遍問她。
「知道我是誰嗎?」
「夫……君」
"誰是你夫君?"
我不依不饒地一遍遍地問著。
「周非……魚」
她也不厭其煩地一遍遍答著。
知道我是周非魚便好。
我是周非魚,我才是你的夫君。
我就這般擁著她,將她送入極樂高峰,再一起沉淪。
我也想輕柔些,可她這藥是下了多大量?!
她喘,她叫,她哭,她的每一聲都刺激著我的神經,蠱惑著我帶她一遍遍沉淪。
理智的堤壩一但坍塌,情欲便如澎湃的洪水般再也止不住了。
一夜荒唐。
后來,我才知道,她肯同我圓房,也是和清顏賭氣。
清顏同她說,你就算得到了他的人,也得不到他的心。
現在想想,清顏這話,倒像是在嘲諷我。
我得到了宜春的人,可她的心又在誰那里呢?
周非魚很愛李宜春,誰也不知道。
5
我這一去,不知何時能歸。
除了她,我唯一放不下的便是那間繡坊,不知來福能否妥善安排。
戰場上,前一刻手還溫熱的兄弟,轉瞬便冰冷地躺在地上。
我將他們帶上戰場,可終究沒有如數將他們都帶回來,讓一些母親沒了兒子,妻子沒了丈夫,孩子沒了父親。
我在京城設了這間繡坊,妥善安置遺孀,也算不枉兄弟們舍生忘死跟我一場。
又要上戰場了。
不知此番回朔北,能否再尋得他們的墳冢。
戰場上誰都沒有必勝的把握,可就算要和離,我也會活著回去,親手接過休書。
這世上不能再多一個遺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