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我在李府被人欺負,不是第一次剛巧路過了,就這次,偏偏被李茹撞見了。
他有那樣出眾的爹娘,自己自然也是極出眾的,才十三歲的年紀,就有了些許芝蘭玉樹的味道。
李茹是個急脾氣,如欽走了沒有一刻鐘,就試探著問我:「繁星,那真的是你弟弟嗎?你們長得也太不像了吧。」
在李府四年,她一個聲調的變化,我都知道她在想什麼,可惜了,如欽的妻子什麼都可以沒有,就是不能沒有品行。
因為夫人一定不喜歡心腸不好的兒媳婦。
我轉了轉幫她抄書的手,語氣冷淡:「小姐說笑了,龍生九子都各有不同,我運氣沒有阿弟好,沒能繼承爹娘的長處,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她尷尬地笑了兩聲,一把奪過我的筆:「別抄了,坐下來聊聊,這東西以后還是我自己抄吧,才能記進腦子里。」
進府四年,我從早間見到她起,到傍晚出府這五個時辰,哪怕是午食,她也從未讓我坐過。
不過沒關系,這四年我仿她的筆跡幫她做課業,也算偷了不少師,一個詩書完全沒讀進腦子里的富家小姐,將來的丈夫,怕是如不了李家和她自己的愿了。
我這個人,一向記恩也記仇,該報的,全都喜歡自己來。
6
我以為李茹只是看如欽長得好一時興起,卻沒想到少女懷春的小丫頭真的上了心,她竟然扮男裝偷偷跟著我回家。
被我發現了,直接挽上我的胳膊說:「姐姐,我們認識這麼久我都沒去過你家,不邀請我進去坐坐嗎?」
我還沒開口拒絕,如欽先陰著臉出來了。
他看了看我們纏在一起的胳膊,皺著眉頭道:「男女七歲不同席,這位公子,請你對我阿姐放尊重一點。」
大小姐除了去京城那次,幾時受過這種委屈,一下被他陰沉的臉唬住了,眼里包著淚:「我、我是李家的小姐,才不是什麼公子,你少嚇唬人。」
說完,頭也不回地就跑了。
她跑了,我卻突然想起一件事,是了,我們已經是十三四歲的年紀了,如欽也不再是那個人事不通的小少爺。
晚上吃飯的時候,我看著一居室里用簾子隔開的兩張榻,盤算著這些年為他上京打點攢的銀子,肉痛了又肉痛,才咬著筷子開口道:
「街頭的李裁縫要回鄉了,他的房子會空出來,不如我跟房東講一講,留給我們,你看怎麼樣?」
是啊,男女七歲不同席,盡管舍不得,也該租個兩間屋的房子了。
如欽不解地看著我:「阿姐不是說我以后要花很多錢,能省的地方都要省嗎?」
那是換這間房子的時候跟他說的,他剛讀出成績,我想著哪怕律法準他考試的資格,但有蕭家的舊案在,要打點的地方總歸比別人多,便連對他的生活都小氣了起來,只想著多攢點錢未雨綢繆。
但現在我們不小了,再過兩年,他該議親了,我這樣的身份,好人家的姑娘會介意,是該注意分寸。
我笑著答道:「剛剛不是你自己說的嗎?男女七歲不同席,我今年十四歲,早該注意了,這些瑣事不用你操心,阿姐會處理好的。」
他沉默了好半天才道:「也好,我們畢竟不是親姐弟。」
我以為他傷心了,慌忙道:「胡說什麼,我們就是彼此唯一的親人,你可答應過我,百年之后要讓我入蕭家祠堂的。
」
他看著我,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東西在流轉:「繁星,不是親的就不是親的,你要記得,況且,誰說只有血緣至親才能入祠堂?」
那一瞬,有什麼東西重重敲擊過心頭。
7
李茹沒被那天的事情嚇退,依舊隱隱巴結著我,話里話外地談到如欽,甚至跟李夫人說讀死書會成書呆子,讓我陪著她多出門踏青找靈感。
她難得這麼上進,喜得李夫人又給我加了月錢,看在錢的分上,我帶她把周邊的綠水青山走了個遍,不過條條道都繞開如欽的學堂而已。
沒過幾天,她就耐不住地抱怨:「你怎麼這麼死腦筋,都出門了不知道轉去你弟弟的學堂看看他嗎?萬一他偷懶不是白費你的錢。」
我假裝聽不懂:「小姐多慮了,他平時念書都到半夜,我只有勸他多休息的分,從來不用擔心他偷懶。」
李茹被我一噎,頓了頓,忐忑問道:「他那麼喜歡書嗎?將來,該不會也想找個這麼愛念書的吧?」
我看著她臉上期待的神情,篤定地點點頭:「那當然,什麼鍋配什麼蓋,他娶的人自然也要愛念書才能琴瑟和鳴。」
「那、那你沒想過那些愛讀書的會瞧不起你這個姐姐嗎?她們眼睛可都長在頭頂上,當心欺負你。」
這……我一時都接不上話,只能滿臉寫著「你欺負我少了?」地看著她。
她這才想起一直以來是怎麼對我的,略帶心虛地嘟囔著:「你別不信,你真找了那樣的弟媳婦就知道,我偶爾教訓教訓你都是輕的,她們那副瞧不起人的樣子才戳人心窩子呢。」
我正打算再敷衍她兩句,背后突然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偶爾欺負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