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老爺還是朝廷要員,脾氣耿直,皇子也不賣面子,我去送茶,正趕上他下不來臺,便故意弄灑茶水解了他的圍,想不到過了這麼多年他還記得。
蘇明琛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你肯定覺得我無聊吧,這麼小的事現在還記得,主要吧,當年我年紀小,母家又沒依仗,小丫頭你給的那點善意,可是溫暖了我很久。」
說著還對我眨了眨眼:「怎麼樣,要不要給我個機會報報恩?」
12
我就這麼住進了蘇明琛的別院,沒帶一絲猶豫。
我說過的,我記恩也記仇,一個弱女子在這世道想找富貴人家的麻煩,只能依附他人,而蘇明琛,根本是我以前接觸不到的貴人,我自然要把握好機會。
蘇明琛是個謙謙君子,他只偶爾來看看我,詢問我生活上有沒有什麼需要,但滿府的下人看我的目光還是不一樣了。
里面隱隱帶著羨慕和討好,好像在說,我遲早會成為后宅的一部分。
我聽見那些丫環私底下議論,說他在外面根本是個鐵血作風,只有對著我才這麼如沐春風,現在到處都在傳,三皇子怕是要帶個寵妾回京了。
這些話太離譜,我自然是不信的,直到蕭如欽來找我。
他滿臉的不可置信,甚至帶著為我好的語氣說著:「阿姐,你真的要給他做妾嗎?你知道三皇妃是什麼人嗎?進去了,你就是個死。」
我忍不住笑了,反問他:「那你又知道李茹是個什麼人嗎?二少爺,都是想讓我做妾,三皇子可比你矜貴。」
我說完,他整個眉頭都皺在了一起,漆黑的眼睛里好似藏著千言萬語,末了,也只留下一句:「罷了,對著你,輸的終究是我。
」
我從不知道,他這麼會做戲,糟踐完了我,還扮一副深情的樣子,憤怒沖昏了我的頭腦,所以蘇明琛也急匆匆過來的時候,我一下失了分寸。
我問他:「三殿下是當真想納我嗎?」
蘇明琛愣了愣,自嘲地彎了彎嘴角:「到底是蕭公子厲害,我伏低做小這麼多天你都裝看不懂,他一激,你便不裝傻了。
「是,我想要你,我的皇妃出身名門,是父皇給我最大的賞賜,但我是個人,我更想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繁星,你跟了我吧,我不會虧待你的。」
他把話說得這麼白,我反而退縮了。
我待過大宅,知道妾是什麼,那是群可憐的如浮萍般的無家之人,我太想有個家了,即便為了報復蕭如欽和李茹,我也不想舍棄這個愿望。
蘇明琛仿佛知道我在想什麼,拉過我的手保證著:「你放心,我會請旨立你為側妃的,皇家同一般人家不一樣,側妃也能入玉牒,與我同葬,享后世供奉的。」
死后若去不了夫人身邊,身旁有個人,大約也是能安心的吧。
13
我就這麼跟著蘇明琛又回了京,他受李家之托,還帶上了要趕考的蕭如欽和不放心要跟著的李茹。
蘇明琛一臉為難地來跟我說的時候,我善解人意地同意了,人不在眼前,我怎麼報復呢?
更何況,三皇子是做大事的人,太小家子氣,會讓他不喜。
反倒是蘇明琛,過后一臉哀怨地看著我:「小繁星,我這樣你都不發脾氣,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我笑笑不說,男人啊,就是要吊著才會上心,太快掏心掏肺,就是我從前那個下場。
從蕭如欽為了我那麼重傷李茹開始我就知道,他不知何時起,沒有再把我當阿姐,我惶恐過,懷疑自己配不配過,最后都在他日復一日的照顧和陪伴里化成了期待。
可男人就是男人,地位前途比女人要緊得多,蘇明琛的前途比蕭如欽更廣大,我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既然李家對他有用,那我就等用過再秋后算賬好了。
回了京,我又去街口找了算命瞎子,蕭府出事后我去找過他,他同我說,十八歲前我一定會回來,到時來找他,他能救我的命。
你看,蕭府真的出事了,我也真的在快滿十八歲的時候回來了,那大概,我也真的需要他救命吧。
他依舊睜著雙眼扮瞎子,讓人辨不出他是不是真瞎,我走近,他也沒有廢話,直接遞給我一個香囊說:「這東西能保你平安,務必隨身攜帶不要取下來。」
蘇明琛陪我一起來的,早聽我說過瞎子的事,他有心想再問點什麼,瞎子卻直接擺擺手趕我們走。
誰知他陪我逛到首飾店,又冤家路窄地遇上了蕭如欽和李茹。
他們是來置辦婚禮要用的東西的,李茹看我的眼神依舊藏著挑釁,只是蘇明琛在,她不敢太過分,便指著自己的鳳冠說:「姐姐也是來看這個的嗎?三殿下真是疼您。」
然后話還沒完,就捂住嘴假裝意識到說錯了,不過是在嘲笑我永遠沒資格穿戴鳳冠霞帔。
蘇明琛沉下臉,一把攬住我:「不勞李小姐費心了,過幾天冊繁星為側妃的懿旨就要下來了,織造處的婚服,可比這種地方好多了。
」
我驚喜地看著他,回京后我連三皇子府都沒去過,我以為他忌憚皇妃,起碼要籌謀一段時間才能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