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鐘情于謝五郎,京城人皆知。可他為拒婚,寧可出家修行。
我這才知道,與我溫情款款的他,只不過在利用我討好王家。
我成了全京城的笑話。
后來,謝家忠臣蒙冤,我不計前嫌,幫謝家翻案。
謝家重獲清白的當晚,謝佛子冒雨趕來,說要還俗迎娶我。
我錯愕地看著滿臉志在必得的他。
簾后的小倌伸手勾住我的肩膀:「姐姐,方才還說衷心我這樣的,怎的就要同旁人成婚了?」
我連忙哄道:「自然不結,他胡說罷了。」
向來清冷鎮定的謝五郎一片呆然,失魂落魄到扯斷了腕間的佛珠。
1
我收買獄卒時,謝家老小已然被囚了半月。
陰冷的牢房,潮氣四起,小孩哭鬧,老人哀嘆。
謝夫人聽見我的腳步與珠墜擊鳴之音,揚聲緊張又期待地問:「可是婉月來了?」
林婉月。
林家嫡女,姿態端雅,擅撫琴,家世稍弱,比不過我的王家。
被謝懷玨退婚后,我才知曉謝夫人心屬的兒媳,原來一直是林婉月。
我輕咳:「不是。我是王薇歌,前來看望夫人。」
一陣尷尬的沉默后,謝夫人怔怔道:「你有心了。」
我知曉,此刻,別說是謝家,哪怕門外的獄卒都覺得,我是愛慘了謝懷鈺。
他為了拒婚,不惜出家修行。
這等決絕冷情,讓所有看笑話的人,都在猜測,我模樣到底有多麼不堪,身患什麼隱疾,才能讓謝懷鈺這般不情愿,寧可出家當和尚也不與家世鼎盛的王家結親。
謝懷鈺,著實讓我損了聲譽。
但如今,我舉止嫻靜而溫和,妥帖地把備好的冬衣、吃食和打點用的銀馃子安排下人送給謝家老小。
渾然沒有來看笑話,存心報復的意思。
謝夫人低聲道謝,又猶疑地問:「你可要見見五郎?」
女囚和男囚不在一塊。
我本想拒絕,卻忽然想到自己恰好有要事和謝家大郎,謝平之商量。
只好點頭。
謝夫人苦笑。
她搖搖頭:「也罷。如今謝家倒臺,只有你還愿意來看我們,你是個好孩子,是我錯看了。」
我不敢應她這句話。
行禮離開。
2
男獄內。
「可是我看錯了?來的是王家的小妹?」
有人低聲詫異,有人滿懷戒備,但無論是誰,都默契地把眼神凝在牢房的角落。
帶發修行的佛子,身著素衣,背靠角落,正默念經文。
他聽見騷動,卻狀若未聞,避之不及。
只閉住眼睛,捻動佛珠的動作絲毫不停,甚至更快。
牢房陰冷。
謝懷鈺背卻挺得筆直,滿臉慈悲相,眉間冷如鋒,似乎從來沒有讓他動容的東西。
除了權勢。
三年前,這位本性清冷的佛子,穿著錦繡玉袍,風流倜儻地出現在賞花會上。
他七步沉吟,連作五首詩,奪得魁首。
卻在無人處,偷偷將頭籌的牡丹遞給我。
后來,他以拜謁兄長為由,屢次來王府見我。
我們都以為,他溫情款款,與我一見傾心。
誰知道,他只不過借了個由頭,哄騙了我沒有心眼的兄長,借著與王家私交甚好的模樣,替自己的表兄鋪路。
席間一首七言絕句,又驚艷了我那位做禮部尚書的伯父,為他引薦在朝為官。
他得了勢,這場甜言蜜語的曖昧糾葛便戛然而止。
如今更是避我不及。
我隨意睇了眼謝懷鈺,便沖眾人行禮:「請問謝家大郎可在?小女有要事與他相商。
」
我的聲音清脆,鎮定。
沒有絲毫被聽錯的可能。
一瞬間,眾人都看向我,眼中的異色藏也藏不住。
「王家小妹,你問的是謝家大郎,不是五郎?」
「沒錯,是謝家大郎,謝平之。」我咬重字詞。
那輕輕的誦經聲忽然一頓,經文錯漏兩字,又重新誦起。
謝平之滿臉疑惑地走到牢房前,甚至尷尬地看了眼謝懷鈺。
「謝公子,令父蒙冤,是因為為人剛正,直言不諱,觸怒了圣上,又私下被小人謀算挑撥,這才令謝家遭難。此事說小可小,說大可大,關鍵是要看圣上的心意。」我低聲說。
謝平之的神色瞬間變了。
他頓時明白,我這是要幫謝家。
「你為何……」他的臉色觸動。
我卻搖搖頭:「此時不是說場面話的時機,令父是我朝難得的忠臣,國事為重,我會拜見姨母,讓她在陛下面前求情。謝公子若有要帶的口信,也一并給我。另外,牢房生冷,你似有病容。」
謝平之聽了最后一句話,下意識說:「什麼病容?」
繼而反應過來,恍然大悟,「對對對,我近日體寒發燒,恐要在行刑前就撒手人寰了。」
我笑了笑,遞給他個食盒:「既如此,每日服入盒中藥丸,便能『強身健體』,『藥到病除』。」
謝平之接過盒子,神情復雜。
「我竟沒有想到,原來王家小妹有這等謀略在身。」
他面含歉疚,「終究是我家虧欠了你,若你求情不成,切勿堅持,如今這個世道,保全自身才是上策,若你為了謝家,損了你自己,我哪怕到了黃泉,都良心不安。」
我心中有些感慨。
沒想到,同根同源生出的兄弟,有人冷情虛偽,有人卻知恩圖報。
謝平之卻又張了張嘴,像是下定決心似的,轉頭喊道:「謝懷鈺,你快來給王家小妹道聲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