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
【…… 我不猜。】
【你不是原本的陸從靈,你是穿書者嗎?】
「不是,」陸從靈笑了,答得很痛快,像是再也不想藏下去了,「我只是知道了劇情的陸從靈。」
或者說,她是死了一次的陸從靈。
在這本書里毫無作為的、無人問詢的、早早去世的陸從靈。
【唯一的變數果然就是你,】系統就像抓住了她的把柄一樣,【你這麼大搖大擺的,就不怕宿主忽然醒過來揪住你的小辮子嗎!】
宿主。
這兩個字讓陸從靈有片刻的遲疑。她望向趴在桌上的秦松,枯寂如古井的眼眸像是被突兀地投入了一顆星星,那顆星星擦亮了始終一片黢黑的夜空,也映出了潺潺的河流,幾乎柔化了整片荒蕪而寸草不生的土地。
但片刻后,她就垂下眼,覺得無趣般扯了扯嘴角,打了個哈欠:「無所謂。」
【宿主一直覺得你是大好人!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毀滅世界!】系統激動了起來,【你、你就仗著他人好騙他。】
確實有想過的。
想問天道,為什麼擺脫不了命運的時候,想知道為什麼努力得不到結果的時候,想不明白,為什麼仿佛被所有的悲慘厄運纏上身的時候。在死過一次知道真相的時候,迷霧從眼前散開,她的心臟就像被冰凍住了。
成為惡毒女配角的原因是,她喜歡一個人。被安排悲劇人生,好像也毫無理由。
在「規則」眼里,她妨礙了他和女主。
可那個人都不認識她,她默默喜歡那個人,有什麼錯呢?
這樣被操縱的世界,不如一同毀滅——在醒來的那一刻,她有這麼想過。
如果不是因為…… 第一眼看到了秦松。
陸從靈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聽不清晰:「你說得對。」
他是特別特別好的人。
認真又溫柔,專注又沉穩,看上去像雪一樣不近人情,靠近才發現,月光在親吻冰雪,皎明無瑕,那一刻他就像月亮。
她從前和他沒有交集,唯一一次的談話,那支鉛筆,他借過之后被她放在了心愛的寶箱里,再也沒有拿出來過。
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在年級里被稱作「高嶺之花」的男孩,就長在了她心里。可能是因為憧憬,可能是因為敬佩,也可能是因為和自己不一樣,他做什麼事都從容不迫,好像只要開始,就會成功。
她知道他憐弱、正義、公平,知道自己只要做出虛弱的模樣,只要被他發現,他就不會坐視不理。
扮演一只弱小的兔子,對死過一次的陸從靈來說,確實不是難事。
難的是,原以為這一次不會再重蹈覆轍,可還是忍不住,看向了那一輪月亮。
「他來找我是不是因為你,」陸從靈問,「他原先根本沒注意過我,你帶他來,是想清除我這個書中的錯誤數據嗎?」
系統被說中全部,瑟瑟發抖,不敢作聲。
「不該騙人的,」陸從靈的側臉隱沒在背燈的黑暗中,失神地抬手,手指將將靠近他的臉頰,卻沒有落下去,「沒有憐憫,你……」
他靠近她,是憐憫和責任,是因為她偽裝出來的可憐模樣。
有點笨啊秦松同學,其實她后來已經沒怎麼好好裝了,露出那麼多漏洞,迫不及待地等著他拆穿,為什麼他還是看不出來呢?
陸從靈無聲地笑了。
【你不會還想著毀滅世界吧……】
「你猜?」
她唇角的笑意還是帶著明晃晃的惡意。
然而在系統氣憤跳腳的空當里,沒人注意到,透明的液體,順著眼睫一滴一滴落下,浸入了桌案,在燈光下逐漸消失,洇開,又恢復原狀。
(7)
【她上次都承認了,她看得見我。】
「嗯。」
【她說了是她裝的!她根本就是要把宿主你玩弄于股掌間!】
「嗯。」
【那次那個水杯是她自己摔的,那個女同學只是把她的文具袋扔到了地上,她就這麼陷害人家。】
「嗯。」
【…… 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講話!】
「在聽,」秦松翻過一頁卷子,眉頭舒開一點,「上五百了。」
系統:【……】
我為宿主操碎了心,宿主只關心陸從靈的六級有沒有上五百。
系統傷心欲絕:【你根本不信我。】
秦松終于挪開了視線,黑白分明的眼眸看著它,神色平靜:「我信。」
【你信?你信?你信個鬼!】
今天是他們高中同學商量好一起來看高中老師的日子,陸從靈出門前還特意帶了自己剛做的六級真題卷子,趁著陳老師還在上課,秦松幫她批改完了。
「我信,」下課鈴響了,秦松又重復了一遍,將卷子夾著帶進了辦公室,「我都知道。」
系統:【…… 啥?】
「我知道,」秦松看著向自己走來的女孩,「她去鬼屋被嚇哭是裝的,她不怕鬼,其實她回頭還嚇了 NPC;杯子被摔是假的,那個女生只是碰掉了她的文具袋;平常她會主動挑釁別人,被說壞話她也根本不在意,我在的時候她才會裝哭;我不在的時候她會用看起來很可怕的笑容威脅你,我一回頭她就開始抿嘴巴。
」
系統聽得頭腦發暈:【…… 什麼意思……】
「我知道,」秦松看了眼表情委屈巴巴的女生,很自然地問她,「怎麼了?」
「沒事,是我太不合群了……」陸從靈低聲說,「大家都不喜歡我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