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是被拐賣到大山里的。
聽村子里的人說,她是一所名牌大學的大一體育生。
學的是弓箭。
爸爸就是看中媽媽身強力壯好生養,才多加了五千塊錢從人販子手里買下媽媽。
剛被拐來時媽媽逃了無數次,怎麼也打不服,于是爸爸和奶奶就給媽媽拴上了鐵鏈子。
媽媽失去了生而為人的尊嚴,變成了蘇家的生育工具。
美好的人生明明剛剛開始,卻在一夜之間如泡沫般消散。
這樣的恨,媽媽怎麼可能忘卻和放下?
她如今這麼做,只有一個可能性——
一口咬死獵物,只能見到血腥。
扼住他們的咽喉,看著他們受盡折磨慢慢死去,這才是真正的殘忍。
奶奶從輪椅上爬了下來,趴在地上苦苦哀求:「陛下,我兒子年過五十,和你實在不相配啊!」
媽媽瞇了瞇眼睛,反問了一句:「真的不相配嗎?」
一個十八歲擁有大好前程的花季少女,跟一個三十歲肥頭大耳的山野莽夫,相配嗎?
奶奶縮顫顫巍巍地退了下去。
顯然,她知道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
這是一個封建社會,并且是女子為尊的封建社會。
奶奶在現代社會,是媽媽的買主,她可以隨意打罵媽媽。
但在這里,奶奶的身份和地位是封建社會給她的。
她若想享受到身為女子和丞相的特權,那她就要尊女帝為皇。
奶奶狠戾地看著媽媽,我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地結束。
大臣們議論紛紛,都說媽媽瞎了眼,怎麼會看上爸爸這個土豬一樣的男人。
可那又怎麼樣呢?
媽媽貴為女帝,納一個妃子,那又如何?
當爸爸昏昏沉沉地被內監帶下去時,他絲毫不知道等待他的會是什麼。
6
媽媽穩坐高臺,不怒自威。
當她看向我時,我低了頭。
其實,媽媽應當也是恨我的。
我似乎明白了媽媽為什麼會不認我。
兒女應當是夫妻愛的結晶,而我和弟弟都是罪惡的產物,
「蘇,招,娣。」
高臺上的女帝俯視著我,冷漠如神祇般一字一頓地喊出我的名字。
村里的小孩嘲笑我說,我是沒人喜歡沒人要的小女娃,爸爸媽媽只想要弟弟,所以才給我取名為——蘇招娣。
「這個名字不好聽,從今天起,你叫……」
「江星星。」
因為,在媽媽心中,你就是獨一無二的星星呀。
這是媽媽在我四歲那年,偷偷給我起的名字,只有我們兩個人時她會這樣叫我。
媽媽是被拐來的,她根本就沒有資格給我取名。
我的名字,只能是招娣、盼娣、望娣,中的一個。
可是媽媽卻在暗無天日的地窖里,抱著我說,你是媽媽的星星。
媽媽看向弟弟,弟弟的臉腫了一大塊,卻還是怒視著媽媽。
「蘇耀祖,我未曾謀面的兒子,這麼多年,我虧欠你太多了。」
媽媽輕輕撥弄著玉扳指,漫不經心地說:「我要封你為端柔皇子,彌補這些年我不在你身邊的遺憾。」
大臣們都在猜測,我和弟弟可能是媽媽的一筆風流債,并沒有對我們的身份起疑。
弟弟怔愣了幾秒,隨即往地上吐了兩口唾沫,表示不屑。
我在心里嘆了口氣。
雖然弟弟傷害了我十年,但他也是媽媽的親生兒子。
如今媽媽位高權重,她理當給弟弟權力與地位。
可是,端柔皇子。
怎麼聽起來怪怪的?
媽媽是不是別有用意?
7
下朝后,我拘謹地跟在媽媽的后面,回到了她的寢宮。
爸爸被扔在地上,他的臉又黑又腫,丑得有些可笑。
媽媽面無表情地看著爸爸:「蘇常超,時過經年,你還是和當初一樣,令人作嘔。」
爸爸活動了下筋骨,躺在地上哈哈大笑:「你和我這樣令人作嘔的人,還生了兩個孩子呢。」
我的存在,成為了攻擊媽媽的利刃。
「這些年村子里又來了好幾個女大學生,那一個個長得可水靈了,要不是你生的這個女兒換不了多少彩禮,我高低再買一個給你家江星星當后媽!」
我冷冷看著爸爸這張可怖的嘴臉,我突然覺得,這樣的人根本沒有心。
人性道德,善惡是非,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媽媽咬著牙,滿臉淚水,往爸爸肚子上狠狠地踢了兩腳。
我知道,她是想到了自己曾經的遭遇,她也在同情其他被拐的女孩。
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這是媽媽曾經教過我的道理。
我攔住了媽媽:「不要困在過去,向前看。」
我在暗示媽媽將爸爸殺了。
殺了他,如同打破了困住媽媽半生的囹圄。
媽媽搖了搖頭,她看了看窗外,低聲對我說:「躲到我的身后。」
一隊黑衣人沖破寢宮門,撈起爸爸就往外跑。
暗處的護衛將我和媽媽護得嚴嚴實實,并沒有去攔住那些想要劫走爸爸的人。
誰會這麼急著救走爸爸?只有奶奶。
我著急地拉住媽媽的袖子:「到手的鴨子怎麼能這樣飛走呢?」
媽媽露出勝券在握的笑:「走啊,媽媽帶你去騎馬。
」
我被媽媽圈在懷里,共乘一騎。
到了城門口。
爸爸一身狼狽地跪在城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