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他如何得知那些預言的?難道佛祖真能托夢給他?
「只是偶然乍現,也許是佛祖憐憫世人。」
「那你的夢里有沒有看到我的夫君是誰?長得如何模樣?究竟是誰家的郎君?」我傾身上前,揪著他的袖子不放。
永衍錯愕,一抹緋紅自耳畔繞起,他用手指把衣袖輕繞扯出,退后一步:「公主的夫君,自然是頂好的。」
我不滿,這和父皇和我說的沒兩樣。
「頂好有多好?難道比我父皇還好?可我父皇也不好,他有許多嬪妃,往日里就喜歡去榮娘娘那里,因為榮娘娘會彈琵琶,而母后不會,母后只會規勸父皇雨露均沾。」
永衍被我鬧得沒辦法,他讓我把手伸出來,看了我的姻緣線。
清冷的指尖沿著我的掌心慢慢下滑,我心底好像爬進了一只小蟲,在里頭細細啃噬,不痛不癢。
「公主的姻緣……貧僧也看不透。」他有些疑惑。
我得意地笑:「原來也有永衍大師看不透的。」
「這世間千變萬化,貧僧也有許多看不透,參不明。」
「那我是你遇到的頭一個參不透的人嗎?」
我覺得他許是碰巧,這麼簡單的一個問題都不能替我解答。
除非,我沒有夫君。
可我是宋國的三公主,除了幾個皇子,我是最受寵的公主,因為父皇說我性子最肖似未進宮時的母后。
鬧騰、活潑,嫻淡雅靜從來與我無緣。
在宮里順心順意地活了十六載,怎麼可能會連個駙馬都沒有。
前些日子父皇已經開始替我選婿了,他的殿里擺了不少世家子的畫像。
我去看了一圈,只覺得宮里的畫師大抵又手藝精進了。
武侍郎家的嫡子是細長眼,遇到艷陽日更是瞇成了一條縫,可畫師給他畫上了一副杏眸星目。
我倒是頭回在上頭看清了他眼睛長啥樣。
陳將軍家的幼子弱不禁風,走三步喘兩口,偏在畫上長了副與臉甚不匹配的魁梧身材。
我拿這些趣事去和永衍說樂時,自己都笑得肚子疼。
「那些個與我同齡的世家子,幼時都與我玩鬧過,哪個沒被我打趴下過?就問他們還敢不敢娶我?」
永衍看著我胡鬧,眼底閃過一絲笑意,轉瞬即逝。
「我的夫君怎麼可能是他們?他們在我眼里也不是頂好的。」
「天下之大,公主盡可以去尋那一心一意待公主好的人。」
「可父皇不會允,過些時候,商國會派使臣過來議親,永衍,我不會成為和親公主吧?」
我拿著他的筆,順著他未寫完的經書往下抄。
一本經書被我的狗爬字毀得亂七八糟。
「不會,公主的姻緣不在商國。」
我放心了,央著他給我講宮外游記。
永衍比我厲害,他走過許多地方,看過人情冷暖,見過世態炎涼。
我喜歡聽他講那些故事。
說到惱人處,恨不得自個兒鉆進他的故事里去鏟奸除惡。
但到了可憐處,我又淚雨漣漣,拿他的袖子抹眼淚。
每次當我聽得睡過去后,再醒來,身上披著件落滿檀香的披風。
皇祖母說我佛法未精進多少,殿里頭的吃食倒讓我圓潤了一圈。
永衍回青山寺前,我特意親手做了盤糕點來替他送行。
他把我抄壞的那本經書遞給我。
「這本經書本就是替公主祈福的。
」
我受寵若驚地捧在懷里:「想不到大師還能想到我,這是我做的糕點,我第一次做,還傷到了手,父皇不讓我知道是你救了我,可我知道,那救我出火海的人,就是你。」
我把手伸到他面前,上頭燎了幾個泡,鉆心地疼。
永衍斂下眼眸,烏幽幽的眸子里也不知攢了多少情緒,一晃眼又變成了古井無波。
「公主的心意,貧僧領了。」他接過那盤糕點,指尖與我微觸。快得我還沒感覺到便分開了。
心上的那只小蟲又蘇醒了過來,這次爬得更歡快了,血管里似乎都被它鉆了進去,攪得我渾身都熱。
我懷疑我生病了。
送走永衍后,我馬不停蹄地喚來了御醫。
御醫說我生龍活虎,跳起來能打死一頭牛。
我覺得他是庸醫,為何永衍離宮后,我就開始食難下咽,寢難入眠。
我讓隨杏從皇祖母那里要了些檀香來,在檀香的熏燎下,我總算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可我還是吃不下,身子清瘦了不少。
皇祖母尋了孟世子帶我出宮踏青,孟長策拒絕了。
我靈機一動,寫了封信威脅他,讓他帶我去青山寺,不然我就讓父皇給我們賜婚!
隔日一早,我就見到冷著一張臉的孟世子不爽地等在宮門口。
我心虛地朝他道謝,忙不迭地鉆進轎子里。
許是想到要到青山寺的緣故,我心跳得格外歡快,那只蟲子出來得越來越頻繁了。
2
到了山上,孟世子撞見了個姑娘,丟下我說要回去。
我讓他自個兒先回去,我得上山問問永衍,他給我下了什麼蠱?有沒有解藥?
一進殿門,我就看到了永衍虔誠地跪在佛像下,屋內空曠,那清脆的木魚聲仿佛敲在了我心上,小蟲一下子安靜下來。
他很錯愕我怎麼會出宮來,還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