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靜聽著,聽完了又慢慢跟我說話。
「母后,好好對問淵,我知道讓他自由是不可能的,如果他也反抗,你要好好教導他,至少留他一條命。」
我點頭。
他微微喘了口氣,似乎說話十分費力。
我將被子往他身上拉了拉,「休息會吧。」
他固執地搖搖頭,望著我,我撐著對他笑了一下,不知道會不會比哭還難看,「怎麼?還有話要跟我說嗎?等你睡醒了再說。」
他神色淡淡的,仿佛這是一種解脫,我從他透亮的眸中看到了從前的歲月。他就這樣倚靠在我懷中。
他手指繞著我的頭發,開口想說什麼,卻在這一刻眸光一暗,好像想起了一些令他不高興的東西,最后負氣似的閉上了嘴。
他抓住了我的手,將詔書塞進了我手里。
又將頭埋進了我腰間,再也不言語了。
我再也聽不見他的任何一句話了。
他連一句話都未曾留給我。我做了許多傷害他的事情,這樣也是對的。
我就靠在床頭,又拿起詩集為他從頭念到尾。
他沒有突然抬起頭問我,母后,這句詩是什麼意思。
也沒有突然問我,母后這個字怎麼寫。
黃昏的光灑進殿中,焚香淡淡的煙霧顯出形狀,殿中窗明幾凈,安恬與靜謐中也滿室孤獨的味道。
我再也聽不到他的心跳。
皇帝駕崩的聲音響徹整個皇宮,喧鬧過后我聽到誰的哭聲,那聲響不讓人覺得熱鬧,只是更加荒涼。
我只是呆呆地摸著他的臉頰不說話。
直到圍了一圈的人跪到了皇帝床前,謝迎詩扶住了我,「母后,去主持皇上的后事吧,您如此,于禮不合。
」
我才慢慢下了床,收拾好衣衫,等踏出昭陽殿時眼眶一片血紅。
我在月色中走了一段,回頭再看時,昭陽殿的門扉已閉。
我是太后,不久之后我會是太皇太后,我自然有許多事情要做,我哪能守在已逝皇帝的榻前守著他,為他整理遺容呢。
我迎風走著,臉上冰涼一片,今夜月色正好,皎潔如霜,灑滿整個大地,我手中捏著從時墨寒身上拿下來的玉佩。
我知道這其實是不對的,為他整理的人發現他的玉佩不見了必得萬分著急。
可是我還是想留點念想。
為我那些隱秘不能見人,一生也未宣之于口的感情留些念想。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住眼中洶涌而來的淚意,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我們已經見完了最后一面,在日暮消散中,在這樣稀疏平常的一天。
-完-
嘻嘻拔蘿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