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草從青石板的縫隙里冒出來,甚至開出了白色小花。
這一幕,美的震撼,美的悲壯。
「這是……」
「這是將軍們最后的歸宿。」
謝家滿門忠烈,無論男子女子都能提劍上戰場,策馬立戎裝,這里會留下他們最后剩下的一件東西,以作懷念。
但這里雜草叢生,落滿灰塵,足見已經很久沒有人推開這里了。
謝叔又哭了,繁姑姑在他旁邊平靜的遞給他帕子。
謝叔擦掉眼淚道:「少將軍并有任何遺物帶回來。」
我點點頭,輕輕地關上門。
我知道謝叔的意思,他想告訴我,這是忠魂鎮守的謝家,任何地方都可以都可能鬧鬼,唯獨這里不會。
回去的路上,見著許多婆子,也有許多年輕姑娘和小孩子,這府里主人家都全沒了,哪里還用得上那麼多仆人?
我還是沒按捺住問謝叔:「將軍府怎麼那麼多奴仆?」
按理來講,用不著那麼多人的。
謝叔低著頭:「這里的人大多數都是死去的將士們妻子女兒,因為無所依靠所以就留在將軍府了。」
我抱著沉重的心情回到房間,這一刻我竟然真的沒有那麼害怕了。
我抱著枕頭仰頭看著天花板,「為何好人總是活不長呢?」
4
回門那日,謝叔為我準備了很多東西,拉了足足三輛馬車。
只是我沒想到,皇上也在我家。
真是……太震驚了。
皇上坐在我爹的位置上,生生把這狗窩坐出了龍椅的感覺。
一進屋,連忙在我爹的目光下磕頭:「草民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
皇上看起來三十出頭,板著張臉,接過我便宜老爹遞過去的茶水撇了撇抿了一口:「你就是許芙蕖?」
「回皇上,正是草民。」
我聽見皇上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聽見他不耐煩的嘖。
這是做啥啊?
「你先起來吧。」
我如蒙大赦,我爹連忙過來扶起我。
「陛下,小女年幼,恐怕難以勝任這個任務,還是讓臣去吧。」
皇上道:「許墨,你也跟了朕那麼多年了,當知道將軍府像個鐵桶一樣人人習武,你去……又像半月前那樣受一身傷?」
許墨低著頭,我聽到這好像懂了些什麼。
皇上終于正眼瞧我了:「許芙蕖,朕交給你個任務。若是成了,保你許家此生榮華富貴,」
我小心翼翼抬起眼:「那要是沒成……」
皇上中氣十足:「沒成,就叫你家滿門抄斬!」
我被嚇得一哆嗦:「什麼任務?」
「謝家之事迷霧重重,你去查謝家之人是真死還是假死了。」
我下意識反駁:「怎麼會是假死!」
皇上立馬看向我:「你知道些什麼?」
我迅速的磕下頭:「草民雖然入謝府時間不長,但謝家絕對對圣上忠心耿耿!」
「朕不需要你的一面之詞,去查清楚了拿證據說話。」
直到上了馬車,我才堪堪緩過神來。
皇上是懷疑謝家假死和敵軍勾結還是懷疑謝家假死逃避戰爭?
我想不出來。
但是以這幾天對謝府的觀察,這兩種都沒可能。
掀開簾子看到跟在馬車旁邊的謝叔和繁姑姑,兩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心里涌起一股酸澀。
他們為君為民戰死沙場,死后卻還是引得君王猜忌,住宅也被傳為鬼宅。
真是太不值得了。
他們的親人已然死去,但他們卻仍然守著這一座老宅,守護那戰場上的英魂。
5
我思考了整整一夜,終于想出來一個絕妙的辦法。
先借由翻新把整個謝家的格局都記下來,入夜后再挨個探查。
此事是絕對絕對不能讓他們知道的。
不然豈不是寒了他們的心。
我本以為會困難重重,沒想到謝叔當天就拿了全府的圖紙來。
我裝作沉思的關上門,拿出一張白紙裝模作樣的開始寫寫畫畫。
是真大啊。
要一一搜查這還得了。
于是我精打細算圈出了幾個地方。
主廳的牌匾,聽聞是謝家長輩親手所書,掛了幾十年了。
書房,一般這種地方都有很多機密。
祠堂,看起來就很重要,要是有什麼東西謝叔說不定就放這里了。
再加一個,謝叔的房間,有些東西說不定得貼身放。
入夜后,我拿著圖紙,開始行動了。
輕輕的關上門,剛穿過長廊,便見不遠處的花廳坐著一個人。
透過昏黃的燭火,花影交錯間,他低著頭正在寫什麼。
我本想繞過他離開,卻不小心踩到了掉落在地上的枯樹枝。
奇怪,謝叔他們日日都在打掃修剪,怎麼會有枯枝?
那少年順著聲音看過來,我只得將圖紙藏在身后裝作閑來無事的模樣上前:「你在寫什麼?」
那少年擱下筆:「夫人妝安。」
我一愣,只見他紙上寫著——
「晚日寒鴉一片愁,柳塘新綠卻溫柔。若教眼底無離恨,不信人間有白頭。」
我說:「抱歉,打擾到你了。」
少年笑著擺手:「沒有。少夫人這麼晚要去哪?」
我也跟著擺手:「隨處轉轉哈哈哈。」
「少夫人既然無事,不如陪在下走走?」少年站起身靠過來,他眉目如畫,眼眸里仿佛帶著星光。
我微微后退:「有事哈哈哈。
」
我意有所指,「我有些困了,先回去睡覺了。」
少年語氣里含著失望:「也好,夫人早點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