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止將我抱進侯府時,裴湘就站在大門口,咬碎了一口銀牙,像是淬了毒的眼神,死死盯著我。
「夫君,你帶她回來,是何意思?」
裴湘自有她的傲骨。
此時正攔在大門前,不肯讓周止進門。
周止沒開口,一雙深邃的眼只是緊緊盯著她,不見半點波瀾。
「你我昨日才大婚,你今日便帶著青樓女子回來,可是要不顧我這個正頭娘子,不顧我阿爹的名聲了?」
裴湘搬出了丞相,像是有了底氣,挺著腰桿又往前走了兩步。
「小侯爺,你害怕她阿爹?」
我輕聲開口,周止便立刻遞給了我一個閉嘴的眼神。
終究有著幾年情誼默契。
我曉得周止其實大抵是有些生氣的,便乖乖低下頭,蜷縮在他懷中,不再開口。
這般模樣刺痛了裴湘的眼。
她端不住先前的溫柔端莊模樣,死死瞪著我:「賤人,不要臉的賤人!」
「夠了!」
周止開口,又看著裴湘,語氣冷漠到了極致。
「裴湘,因為那一道圣旨我娶了你。可若你再敢傷我的人,便是有丞相為你撐腰,小爺也不會放過你!」
說罷。
周止抱著我直接撞開了她,大步朝著內院走去。
徒留身后的裴湘嘶吼。
「她就是個狐媚子,周止你不要被她蠱惑了,她就是個賤人!」
5
周止讓我居住的地方。
是除了他的寢院外,最好的院落。
「日后你便住在這里,既你是主人,這院子日后便叫月閣,小桃我也差人從青樓帶了回來,依舊做你的婢女。」
周止先是讓郎中給我診了脈,知道只是落水著了些風寒后,略略松了口氣。
我倚靠在床榻上,身上的衣裳也已經換過,看著眼前尚未來得及換衣服的周止,輕聲開口:「有人想殺我,小侯爺日后都會護著我吧。
」
他默然。
忽而俯身靠近我,用手掐了一下我的臉頰。
「莫以為小爺不知道,今日之事,沒有你的算計在內。」
瞧。
京城所有人都說小侯爺浪蕩不堪,成不了大器。若非是有帝王的喜愛在,尋常貴女是萬萬瞧不上的。
但只有我知道,他心思簡直不要太玲瓏。
只是有時。
當一個什麼都不貪圖的閑散之人,才能活得長久。
「侯爺竟然猜出來了,那又為什麼要隨了我的意?」
既把話說開,我便把他的話接下去。
周止用力捏了一下,我臉頰有些疼,沒忍住拍開了他的手。
他皺眉,偏又用力捏了一下。
「你太鬧騰。若不帶你回來,你必定會想其他法子傷自己,逼著我護著你。既然如此,左不過遂了你的意。至于裴湘,在我侯府里,她也傷不了你。」
他這話說得極其自信。
倒也不假。
或許是為了防止裴湘還害我,以至于之后我進出院門,身后都跟著好幾個家丁,裴湘根本尋不到任何機會來對付我。
她尋不到,但我得給。
在月閣休養了好幾日,打定主意今日要去后花園逛一逛。
坐在梳妝臺前梳妝,忽然想起了這件事,便連忙吩咐小桃。
「小桃,你找一把匕首給我,或者刀也行。」
她沒動,搖搖頭說:「小侯爺說了,雖要防著裴湘害你。但同樣也要防止你下手,所以咱們月閣里,不會有任何的匕首和刀。」
我氣笑了。
「那若是我想吃水果怎麼辦?不仔細去了皮,我可不吃。」
其實沒有這麼多講究。
但總得找個理由,要一把匕首才行。
小桃苦笑:「小侯也說了,若是想吃水果,盡快吩咐人,便是要雕成花,也能夠在最短時間給您送過來。
」
嘖,無趣。
氣得我拔下了發髻上的素凈玉簪,換了一個頗是惹眼的金釵戴上。
才到后院,遠遠便瞧見了對面從我走過來的裴湘,畢竟整個侯府也就這麼大,用了晚膳想出來走一走,總歸是能碰見的。
「沒名沒分待在侯府,你當真也是不要臉。」
裴湘一副恨不得要吃了我的樣子。
但我身后守著好幾名家丁,尤其是看見裴湘出現,那更是護得死死的。
我撥開人群,直接走到她面前,嬌笑著開口:「守不住夫君的心,便是不要臉面求了這道賜婚圣旨,不依舊還是獨守空閨嗎?」
從一開始便撕破了臉。
她起先是厭惡我,勾了她阿弟,差點毀了唾手可得的富貴。如今是恨我,搶了她夫君,恨不得要殺了我。
而我,同樣也恨著她。
我的一雙弟妹不到十歲,正是嬌憨可愛的年紀,卻被硬生生從高處摔死,鮮血模糊了他們的臉,已經瞧不清容貌了。
阿諾最是愛惜容貌,往年給她的壓歲錢,除了留下一半說給我這個阿姐攢嫁妝錢,剩下的便要買脂粉。
我那時還笑話她,年紀小小的,怎麼這般愛美?
她會羞紅著一張臉,然后窩在我的懷里,怎麼也不肯抬頭瞧我。
至于阿淵。
便會轉身拿出自己的私房錢,一半給我,一半給阿諾。
說女子愛美些,實屬正常。
如果他們還在的話。
今年,我的阿諾便能及笄了。
而我的阿淵如此聰慧,夫子對他贊不絕口。或許,他便能去考秀才了。
這一切,都拜眼前這個女人所賜。
心中一瞬間恨意滔天,我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掏出了發際上的那根金釵,狠狠扎進了眼前裴湘的心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