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還是在生我的氣。
我去見他,他也躲著避而不見。
還沒等我想好下一步該如何走時,那個在我落水之時,從人群中所見的那人,卻上門來找我了。
小桃向我通報的時候,我正在房間里磨簪子。
想磨得更尖銳一些。
萬一下次,我還能有機會呢?
「姑娘,要見嗎?」
聽著那個熟悉的名字,我手中簪子差點刺破了我手指。小桃眼疾手快,將簪子收了起來。
「見吧。」
我深呼吸,按捺住內心的憤怒與恨意。
「總得見一見,這位以我為玩樂的未來駙馬爺,如今過得怎麼樣了。」
他就站在院子里。
穿著月牙色的衣袍,在梨花樹下負手而立,一如當年初見模樣。
最開始。
裴敘不過是和好友打賭,輸了賭約后,并故意裝成落難的窮小子,昏倒在我家門前。
我救了他,并且悉心照料。
原也沒有生出其他心思,畢竟我有一雙弟妹要照顧,所以哪怕及笄,我也不敢嫁人。
但半個月的相處。
忽然有一天,裴敘說他愛上了我。
接著坦白了所有,包括那個荒唐的賭約。然后在我面前起誓,說此生只娶我一人,即使毀了與公主的婚約也在所不惜。
我那時的確動了心。
少年模樣俊朗,我有了那些心思也不稀奇。
只是在得知他的身份后,我知道身份懸殊,便立刻掐了那心思。
他卻說我定是介意這個婚姻,所以某一天突然消失不見,只留下一封書信,說要回家商談解除婚約之事。
而就在同一天,裴湘帶著家丁上門了。
思緒如潮水般涌退。
再次看著眼前人,沒了當初悸動,有的只是滔天的恨。
如果不是他一意孤行。
我的一雙弟妹不會慘死。
裴湘固然該死。
可裴敘,又何嘗不是殺人兇手?
他看見我出來,似乎很是激動,當即就想上起來抓我的手,小桃反應更快些,把我護在身后。
「裴公子還請自重。」
我如今在侯府雖然沒有任何名分,大家也稱呼我為姑娘,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我是小侯爺的人。
「阿月,你……你為什麼在侯府?」
他聲音似乎有些哽咽,雖被小桃阻攔著,卻還是忍不住想要伸手來觸碰我的臉,這次是我先避開,他錯愕,默默放下了手,滿眼愧疚。
「直到今日,你還要問我這個愚蠢的問題嗎?」
我冷笑。
或許當初,裴敘的確不曉得他這位阿姐的算計。或許隨便編了個謊話,說我失蹤又或者暴斃,總歸想破腦袋也絕不可能猜到,我會被送到窯子里。
是的。
最開始是窯子。
裴湘原想將我送到青樓,卻忽然改變了主意:「當妓子還是抬舉了,不如送到窯子里,陪那些糙漢和乞丐,才能配得上這位狐媚子的身份!」
窯子,是青樓中最下等的地方。
大多數女子要麼身有殘疾,或者就是年老色衰,總歸是不值錢的,便都留在了這里。
幾個銅板,就可以買姑娘一晚。
所以許多乞丐和沒錢的粗漢,攢下幾個銅板,就可以挑一個喜歡的。
許多姑娘因此染了病,就被草草裹了席子丟出去。
我那是心里有恨。
拼了命的想讓老鴇看到我的價值,即使弄得渾身是傷,也在所不惜。
唯有這樣,我才能進入那些有達官顯貴去的最好青樓。
碰見那些達官顯貴,我才能擁有機會報仇。
這五年來的苦楚。
讓我越來越恨裴敘,恨裴湘,恨裴家所有人!
殺人不用償命,因為有一個家族替她擔著。
這讓我怎麼能不恨!
那時裴敘在河道旁看見了我。
按著他的性子,自然會去派人調查我的蹤跡。
我曾經遭受過的那些,他不會不想知道,卻偏還要問我這個愚蠢的問題,瞧著像是在心疼我,實則是在直直地戳我傷口。
裴敘聽完我的話,瞬間就變了臉色。當即滿臉愧疚之色,不斷向我道歉:「阿月,當初我是真心想迎娶你。所以不惜毀了同公主的婚約,可還沒等我說服爹娘,阿姐便告訴我,你因為不喜歡我,所以選擇帶弟妹離開,結果卻死在了路上。」
他抬眸,滿眼皆是深情。
「我起先不信的,那具尸體被毀了臉,已經瞧不起模樣,我怎麼也不敢相信那個就是你。可我見過你的弟妹,他們臉上雖然有血痕,卻也還能瞧清容貌。所以,我……」
他也是沉默,所以我替他接了下面的話。
「所以覺得我死了,或許傷心了那麼一陣,但也不再提要同公主退婚之事,甚至下個月,你便要迎娶公主,對不對?」
我將真相捧到他面前。
所謂的真情,不過都是虛假而已。
「不,我一直心悅的就只有你一人。從前只是因為以為你死了,所以娶誰不是娶,我才同意娶公主,可如今你回來了,我便不會再娶他人!」
他說得言之鑿鑿。
我心中冷笑,然后試探開口:「難不成,你愿意為我抗旨退婚?」
裴敘未曾有絲毫猶豫。
他點頭。
「如果是為了你,我愿意。」
8
婚約還會繼續進行。
那準備了幾年的大婚,若是不讓眾人瞧上一瞧,那多可惜啊。
裴敘離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