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當天,長公主和安平候做出一副心痛難舍的模樣,眼底卻始終冷漠。
只要出了正陽門,便木已成舟了。
可是關鍵時刻還是出了岔子。
東離使臣說依照他國規矩,郡主當飲三杯,拜別故國。
轎子里的人久久沒有反應。
東離使臣趁機發作,「郡主為何不出來?難道轎子里坐的是個贗品?」
使團女官竟突然發難,掀開轎簾。
「不是奉華郡主。」她高呼道。
她們果然動了手腳,轎中昏迷的人是楚緒。
長公主和安平侯并沒有料到會橫生波折,臉色難堪。
一時間,場面混亂。
我在人群中漠然退去。
都到了這種時刻了,安平候竟想著讓她們換嫁。
奉華入東宮,楚緒去東離。
屆時木已成舟,奉華想要太子妃的位置,也是易如反掌的。
群臣威逼勸諫之下,這的確不失為一條退路。只要米已成炊,已成定局,那些朝臣便無話可說了。
可我怎麼會讓他如愿。
送一封信進四方館,提醒一下那些東離使臣們,并不是難事。
今日之局面,是我送給他們的大禮。
太子已經來長公主府接楚緒了。
兩位郡主,各歸其位。
前世的楚緒最終也并未去和親,只可惜,付出的代價太大了。她故意跌進寒潭,大病一場,丟了半條命,雖擺脫了和親,后來卻子嗣艱難。
這次,我就讓她的路好走些吧。
我站在茶樓高處,看著奉華郡主被塞入那華麗車輦中,她臉上驚懼交加。
不過是一個被權勢寵壞了的紈绔,色厲內荏,外強中干,在這樣的局面下,她終究是怕的。
陛下聽說了這一場鬧劇,已親派了羽林衛前來嚴加鎮守,再無可做手腳的地方。
長公主和安平候臉色沉郁,只能按耐不發。
他們的把戲,陛下早已看透,對外只稱是忙中出錯,可羽林衛親至,已是在表震懾之意了。
奉華還想掙扎,卻發現無人為她撐腰了。
從此,遠去東離,再無人可為她遮風擋雨,也無人縱著她的囂張跋扈。
余下的路,皆是她的造化。
08
楚緒入了東宮,成了太子側妃。
我親眼見太子對她說:「孤見卿卿,恰似故人歸來。」
我擔心她沉溺于太子所給的柔情而忘了前路艱險,她卻說她不會。
她午夜夢回時總能夢見那個夜晚,刀光劍影,嘶吼聲不絕于耳。
她忘不掉這隱姓埋名、顛沛流離的歲月。
那日瞧見太子的眼眸,似乎透過她在看旁人。
那一瞬間,我恍然明白。
太子對她青眼有加,大概是在她的身上看到了故人的痕跡。
楚緒喜投壺下棋,擅制香譜曲……
她的身上始終保留著當年在顧家時的習慣,太子在她的身上窺見了那個少時玩伴的身影。
太子幼年曾受教于顧相,顧相也是他的啟蒙恩師。
他與楚緒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可是從顧家覆滅的那天起,命運便徹底更改。
那日一場鬧劇結束,長公主并未沾到半分便宜,她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成了楚緒的跳板和墊腳石,再見到楚緒時,全無好顏色。
不過,也無妨。
她與楚緒注定是走向對立的。
這一點,楚緒比誰都清楚。
她既然記得多年前的慘案,便知道這樁案子當時是誰出面揭發的。
正是那安平候。
他與顧相向來政見不合,各執一詞。
顧相多年為官,素有賢名,卻被其當庭指證擅權謀私、中飽私囊。
此案一出,天下皆驚。
可是樁樁件件證據指向顧相,皆表明是他指使其心腹私分兩府賦稅與秋糧,更巧立名目收取車腳錢、庫子錢、竹簍錢……
往來信件上皆有顧相私印,抵賴不得。時任戶部尚書的秦越當堂告發,聲稱皆是顧相授意。
那秦越是顧相門生,由他一手提拔。
他親口告發,更是坐實了罪證。
朝野上下皆贊他剛直不阿、大義滅親。
顧家獲罪,滿門盡喪。
太子對楚緒很好,可是東宮的后院永遠不可能只有她一個女子。
皇帝為太子選了太子妃,是順平侯府趙家的女兒。
太子妃嫁入東宮的那天,十里紅妝,奢華至極,遠遠不是楚緒入東宮時可比的。
太子妃是從東宮大門抬進來的,而她走得是側門。
若是顧相尚在,楚緒也該如此。
楚緒讓我入東宮陪她,紅燭搖曳,她倚在窗欞上,神色漠然。
這樣的場面,她早都預料到了的。
太子的后院不會只有一人,除了正妃、側妃,以后還會有各種美人。
楚緒嗤笑道:「太子說,與我在一起時,能讓他覺得放松,他說他會一直寵我。可惜,只是寵……」
只是寵,便代表著不是無可替代。
「我該調養身子了。」她語氣平緩,仿若古井無波。
我猜到她讓我入東宮的目的了。
她想要一個孩子,誰能率先為太子誕下長子,便能搶占先機。
我多年來研習醫術,自然也為了能助她一臂之力。
可我沉聲道:「再等一等,時機不對。」
09
正妃入東宮之后,太子陪楚緒的時間便少了些。
趙家的女兒雖不跋扈,可她喜歡太子日久,便對楚緒有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