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數年之后,秦越卻未得善終,他死在了前往兗州赴任的路上,被流石擊中,當場斃命。
他前往兗州,本該是高升之路,成為封疆大吏,主政一方。
可是卻突發禍事,死在了赴任的路上。
所有人都唏噓這是一場意外,可是這并非意外。
秦越離京時便已經有預感此途不順,便給秦茗留下信件,交代顧相之案的始末,讓他留心安平候。
秦家其后舉家搬往邊城,遠離京都。
安平候以為此后便可高枕無憂,再無人知曉他們的陰謀。
誰料那秦越出京赴任前還留下手書。
而這一封信便成了今日翻案的重要證據,或許,安平候也不曾想到,秦越還留了后手。
13
一石激起千層浪,朝野皆驚。
有人說此時重翻舊案,只會朝局動蕩,有人說法理不公,必遭天譴,爭議不止。
可是有一人力主重審舊案,為此不惜與一眾老臣當庭辯駁。
出聲之人正是謝景言。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眉眼微垂。
楚緒低聲道:「這位謝大人在刑部主事,頗得人望,他出聲力諫,自是事半功倍的。只是不知,他為何相助?」
我心緒微滯,卻也接話道:「大概是他見不得冤案吧。」
陛下命三司會審,重啟舊案。
安平候被禁足于府中,在審理結果出來之前,不可出府一步。
楚緒也在披香殿內深居簡出。
整整一個月,陛下都不曾去看過她。
直到三司核定證據,復核卷宗,呈交御案。
真相大白于天下,皇帝昭告四海,為顧家平反。
安平候被削去爵位,處腰斬之刑。
長公主親女遠嫁,丈夫被斬,一夜間花白了頭發,前往寧州青山寺,帶發修行。
楚緒的身份也可正大光明示人了,她是顧相之女顧令儀,是清正廉明的忠臣之后,而非貪腐罪臣之女。
可楚緒說,她既是顧家的女兒,也是楚家的女兒。
生恩養恩,皆不可負。
我陪著她踏入顧家祖宅,這里已是一片荒蕪。
她望著殘垣斷瓦,不覺間潸然淚下。
可是轉身拐角處,看到了帝王的身影。
「從前,朕總能在你身上窺見故人身影,以為只是巧合,卻不想,竟是故人。令儀,賀你歸來……」
此刻,皇帝看向她的眼眸才有了幾許變化。不再是看待后宮籠中雀的蔑然輕視,而是看待少年玩伴的幾分欣喜。
可惜啊,他終究沒認出,想來這幾分掛念,也并不是那麼深厚。
如此時機,我自然是識趣退下。
可我走到拐角處,卻聽見楚緒問他:「陛下若早早認出,會助我為顧家翻案嗎?」
我心中輕嘆,這便是癡話了,本不該問的。
只聽陛下悵然道:「不會。」
安平候府樹大根深,與朝中世家牽連頗深,陛下尚是儲君時,群狼環伺,容不得他行差踏錯,當他為君王時,他要平衡朝局、制衡各方,不論他是何種身份,都不會主動招惹禍事,一樁舊案不值得他費盡心力。
趨利避害、明哲保身,才是他的行事準則。
啟蒙授業的師生情分不足以讓他如此冒險,少時玩伴、青梅竹馬的情誼更不足以讓他如此冒險。
她想得到的,都得自己去爭。
楚緒明知答案,卻還要問上一句。或許她只是想讓自己更加清醒。
少時情分、數載夫妻,他能做的只是據實相告。
陛下下旨重建顧家舊宅,供奉香火,追封顧相,再賜死后哀榮。
立后與立儲君的圣旨前后發出。
我朝著楚緒俯首一拜:「恭賀皇后娘娘。」
舊案沉冤,她身份已明,滿朝上下再無非議之聲。
恰是其時。
14
陛下纏綿病榻,死在了重陽宴上。
本該是佳節,轉眼卻成國喪。
皇長子繼承帝位,楚緒垂簾聽政。
父親官拜吏部尚書,母親得封誥命,楚家滿門榮耀。
我心中大石落地,此心得安。
可當夜,又有大事發生。
謝景言頂著一身的傷,從云州匆匆趕回了京都,星夜入宮,跪在永安宮前,求見太后,聲稱要求娶楚家二小姐,愿一生不納妾,只此一人,必珍之愛之敬之,求太后賜婚。
宮闈內外,議論紛紛,誰也不曾想到清高持重的謝景言會如此倉皇失態。
他前往云州辦案,驚馬墜崖,傷重而歸。
卻不想他歸來的第一件事竟是請旨賜婚。
如此反常。
楚緒不會左右我的婚事,可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我的腦海中閃過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卻又覺得荒唐。
昔日他高中探花之時,正是榜下捉婿的熱門人選。
整個京都上下,心儀他的千金貴女們不在少數,可是他向來不近女色。
如此倉促失態地請求賜婚,如此低的姿態,不是他的行事作風。
我恍然想起前世孽緣也只因他被人追殺,帶著一身的傷闖入了我的閨房。
他昏迷前抓著我的衣角,人命關天,若不救,則有違醫者之道。
他醒來后,怕誤了我的名節,便主動登門提親。
即便如此,他也不曾多給幾分笑顏,從來都是端方持正、淡漠沉穩的。
在那之前,我便聽過他的盛名。
清正端方的君子,剛直不阿的純臣,百姓們爭相傳頌的清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