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四歲那年,父親吃了敗仗。北遼愿意議和,只是在條約上加了一項,要我前去和親。
01
和親的圣旨傳入謝王府時,我的母親幾乎要哭啞了嗓子。
宮里來的大太監一邊溫聲安慰著我的母親,說我去和親后,我的父親就能從獄中出來了,一邊又示意手下的小太監們將我攙入一頂小轎,預備從宮中發嫁。
「小滿——我的小滿——」
我年方十四,因著身體不好,一直被母親養在府中。如今即便是知道了和親的事情,也只是有些不安,尚不明白和親去北遼是什麼概念。
只是聽見母親喚我,想要回頭,卻被小太監按住肩膀,「郡主往前走,莫要回頭。」
對方態度強硬,我不解其意,小聲問道,「公公,我母親在喚我呢。」
小太監沒答話,只客客氣氣又不容拒絕地將我送進轎中,「郡主坐好,奴才要抬轎了。」
我坐下,又聽見母親喚我,還是沒忍住想掀開轎簾看看,小太監手急眼快,按下轎簾,語氣加重,「郡主,陛下在宮里等您呢。」
我一聽小太監提及「陛下」,又不敢動了,畢竟我父親現在還在昭獄里關著,母親說只有皇帝才能將父親放出來,我還想求一求皇帝呢。
我一猶豫,轎子就已經被抬起來了。
小太監們走得飛快,不一會兒就進了宮。
方才去宣旨的大太監親自來扶我,我認得他,他是皇帝身邊貼身伺候的姚公公,于是我笑了笑,喊道,「姚公公。」
他聞言也笑了,溫聲說陛下正在等我,讓我隨他去面圣。
我聞言有些緊張,畢竟以往我也不過在宮宴上遠遠地見過陛下幾次,還沒和陛下說過話呢。
姚公公一路安慰我,說陛下宅心仁厚,最和善不過,讓我問什麼就答什麼,不要害怕。
我隨著他從側門進去,皇帝果然已經在等我。
我行了禮,卻不敢抬頭,皇帝笑呵呵地叫人給我搬了凳子坐,問了我的名字年歲,又問我身體好不好。
我記著姚公公的話,先說自己大名謝明慈,剛過了十四歲生辰,后又如實說我身子不太好,這些年一直在府里喝藥,都是宮里的御醫給開的。
皇帝夸了我一句落落大方,又問我自己去北遼怕不怕。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畢竟因著身子不好,我連京城都沒出過,隨后我又問皇帝,「若是臣女愿意去北遼,臣女的父親能不能回家呀?」
此時我才大著膽子抬眼看了一眼皇帝,皇帝年過四十,白面長須,氣質溫潤,他聞言沒有責怪我冒犯,只是問道,「是你母親教你問的?」
我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了話,連忙搖頭,「臣女的母親只是有些舍不得臣女,并未教過什麼。」
我想著總不能說我母親快哭瞎了眼睛,這豈不是對皇帝的大不敬。
又壯著膽子補充了一句,「……方才,姚公公是這麼說的。」
姚公公聞言立馬跪下,我嚇得要站起來,覺得自己又說錯話了,皇帝示意我坐下,他語氣溫和,「等此事了結,你父親自然可以回家了。」
姚公公見狀起身退到一邊,我見皇帝沒有怪罪的意思,這才敢微微點頭,表示明白了。
皇帝接著說,數月前我父親在北邊吃了敗仗,沒有辦法才議和,而且北遼點名要我去,如今不得不讓我去和親了。
「朕會封你為公主,讓你以公主身份去北遼和親。」皇帝溫聲安慰我,「不要怕,明慈,你是南梁的公主,進了北遼后宮,沒人敢欺負你。」
隨后說會給我備一份厚厚的嫁妝,再帶上一百宮人,還有一直給我開藥的御醫,又問我還有什麼想要的,只要我想要,都能帶到北遼去。
我微微搖頭,并沒有什麼想要的,只希望父親能早點回家。
皇帝聞言笑了,揮揮手,讓姚公公帶我去下去休息。
02
我在宮里一共住了三日,就要被送往北遼和親。
宮里的女官見我年歲尚小,對我管教極嚴,上到言行舉止,下到衣食住行,事無巨細,均要按照公主的標準來。
在宮里待的最后一日,我問她們我能不能再見見父親母親時,又被嚴厲說教,說我現在是南梁的公主,不是謝家的小郡主,要拜別的親長自然只有皇帝,怎能再見謝王爺和謝王妃。
我被她們嚴厲的語氣和手中的戒尺嚇住,一時間不敢再說話,等到次日送親的隊伍出了京城時,我才意識到我可能再也見不到我母親了,猛地掀開馬車的窗簾,探出頭往后看去。
身后是巍然屹立的南梁京城,遠遠地看著城墻上有一抹紅色的身影。
我直覺是我母親,還沒開口,就被女官拽了回去,「公主此去北遼,代表的是南梁臉面,怎能如此莽撞粗魯!」
我不理她們,想再看一眼不能再探頭,突然覺得悲從中來,坐在馬車里呆呆地落淚,「娘……」
眾女官為了懲戒我的失儀,斷了我的午膳。
唯有一面相可親的女官在眾人下車休整時,悄悄端來一盤點心給我,「公主年紀還小呢,想念家人也無可厚非,只是莫要餓壞了身體,先用些點心墊墊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