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沒怎麼同姑娘說過話,我等了半天也不見他開口,倒是俊臉有些紅了。
想到什麼,我斟酌著開口:「我曾聽家父提起衛公子曾與家中佃戶一同春播,不知是什麼樣的感受呢?」
自古以來,君子學六藝,但對于農事幾乎是不碰的。
許是我正問到了他擅長的,男人的眼神一下亮了起來:「聞姑娘竟對這些感興趣嗎?春播的時候下地插秧,心中想著這些秧苗到時候會變成白米飯,能讓人吃得飽,我便覺得有意義極了……」
提起這個,衛褚就像忽然打開了話匣子,話說得又快又密,期間還提到什麼農具改革,農業乃是國之根基云云。
我聽得云里霧里,不明覺厲。
我自幼長于深閨,家中門第雖不高,但也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算得上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
可如今看著他眼底的光亮,心中意動:「若有機會,我也想……」去親眼看看。
我后面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打斷了。
我的手腕被人用力一拽,身子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跌進了一個充斥著怒火的懷抱里。
我回頭一看,竟是沈嶠!
10
男人橫眉冷目,臉色沉沉,眼底似迸濺著火星,怒瞪著衛褚,可話卻是對我說的:「我還當你只是要冷靜幾日,卻不想,你竟是打算舍了我永寧侯府的高門,去下嫁一個窮舉子!」
他這話說得刻薄。
我聽得眉頭皺起,用力去掙脫,可他應是氣急了,見我掙扎,用的力氣更大,近乎是將我圈錮在他懷里,攥得我手腕發疼。
衛褚眸子微瞇。
我也惱了,冷下聲音:「你松手!我與沈世子本就沒什麼,何來舍棄一說?」
「本來就沒什麼?」
沈嶠低下頭,滿是怒意的眼對上我充斥著惱意的眸,他呵笑了聲,咬牙切齒道:「那我們這些年算什麼?你聞知棠要成為我世子妃的事滿上京的人都知道,你現在說,我們沒什麼?」
一提起此事,我便想到父親的責罰,忽然覺得可笑極了。
他也知道滿上京的人都知道,那可曾想過,我小小聞家女,可能承擔得了那些中傷流言!
「還是說——」沈嶠忽地抬眼,「你現在瞧上了他?」
沈嶠的視線落在衛褚臉上,眼睛瞇了瞇:「我怎麼瞧著你有些眼熟?」
沈嶠身為世子,身邊自然有人跟著,聞言頓時上前一步,為他解惑:「世子爺,這衛郎君乃是今年的新科進士,這兩日剛剛授了官,在翰林院任職,因其獨特的見解頗得圣寵,算得上是陛下跟前的紅人。」
「紅人?」
沈嶠輕蔑地笑了聲:「我道是誰,說到底不過是窮舉子。來人,給爺教訓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是!」底下人聽命,目露兇光,朝著衛褚而去。
我瞳孔一縮,口不擇言:「你敢!」
「我有什麼不敢的?」
沈嶠臉色更沉了幾分,掐著我的手腕質問:「誰準你嫁給別人?」
不遠處,拳腳落在肉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我眼睜睜看著衛褚被拳打腳踢,光是看便知道那些人下手有多狠。可衛褚竟不求饒,只偶爾聽見幾聲悶哼。
只恨這處院子較主院較遠,丫鬟小廝又都在主院伺候。
此時,竟由得沈嶠猖狂!
眼見衛褚被打得頭破血流,我紅了眼眶,氣急之下,重重踩了沈嶠一腳。
「嘶」的一聲痛呼,所有人都愣住了。
沈嶠長這麼大,大抵從未被人踩過,他舌尖抵了抵腮幫子,俊臉陰郁下來:「聞知棠,你想死?」
我這時氣上頭,也顧不得那麼多,發了狠道:「早知你這般人品,我只恨我認識過你!」
這話說得極重。
沈嶠的眸色晃動起來,眼底閃過受傷,松開了鉗制我的手,后退了一步,眼里又被憤怒填滿:「好,當真是好得很!」
說罷,他狠狠地瞪了衛褚幾眼,重重拂袖,率人大步離去。
他來得如一陣風,走時也如一陣風。
我心中松了口氣的同時也難免生出幾分怨懟。
但眼下這卻不是最要緊的,我彎身去扶衛褚:「衛郎君可還能站起身?」
衛褚被我攙扶著起身,動作間輕嘶了聲。
我抬眼一看,就見他的嘴角被打破,鮮血正順著他的嘴角流下。
我心中愧疚,忙拿了帕子替他擦拭。
桃枝這時歡喜地回來,見院內這般情景,頓時傻了。
情急之下,一句話脫口而出:「姑娘,姑爺這是怎麼了?」
我沒想太多,只道:「快去請大夫。」
「哦哦哦!」
小丫頭腳下生風地跑了。
我先攙扶著衛褚去一旁的石桌邊坐著,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我身上。
11
今日院中發生的事自然瞞不過父親。
當晚,父親勃然大怒。
可發完了火,父親覷了我一眼:「棠兒,此事,你打算如何?」
我眼皮動了動,卻沒有立刻開口。
永寧侯府家大業大,父親這是怕若是上達天聽后會徹底得罪了侯府。
可早就已經得罪了。
我抬眼,對上父親的視線,緩聲道:「父親,圣上手眼通天,怕是我們想瞞也是瞞不住的,遑論事涉永寧侯府和衛郎君。
」
「這倒是——」
我自顧自接著道:「父親早朝時,若圣上問起,父親只管道是女兒早已與新科進士定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