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是與靜安郡主相熟,與世子有所接觸,萬不敢高攀,卻不想永寧侯府世子誤會,惹出事端來。此番一來,外人還能道咱們聞家不懼權貴,也不高攀他永寧侯府的高門,還咱們聞家清白名聲。」
我這話說得可謂是無情決絕,母親怔忡地看著我:「棠兒,若你父親真的這般說了,你和沈世子可就沒有任何回旋余地了……」
「女兒知道。」
但那日長街不歡而散后,我便沒再想過回頭。
12
翌日,永寧侯府世子因毆打朝廷官員,被罰三十大板的消息從內廷傳出。
聽人說,沈嶠被打得血肉模糊,被人抬出來時,意識都不清醒了。
而圣上為了安撫衛褚,特意為他與我降下賜婚圣旨。
這下,我與他的婚約徹底板上釘釘。
另一個貼身丫鬟小微與我說起這些事的時候,面露不忍:「姑娘,世子爺那般做,也只是為了挽回你……」
我眉梢微動,替她說出了后面的話:「你是覺著我狠心?」
小姑娘不說話了。
我透過鏡面看向她,頗有耐心道:「小微,若是我嫁進了永寧侯府,你覺得會如何?」
「那,那自然是好的,往后姑娘便是永寧侯府的世子妃了!」
我輕笑了聲,見小微不解,這才不緊不慢道:「你只看到了好的一面。可經此一事,讓我更加了解沈嶠的性子。他一貫不受管束,從前對我好時自然是百般好的,但有朝一日他若不喜歡我了,那也是百般不好的。遑論他將來極有可能會納妾,寵妾滅妻可以預料。」
「姑娘所說不過是猜測——」
「他既然能讓我這麼猜測,又怎麼會是可托付的良人?」
我定睛看著身邊站著的兩個丫鬟:「咱們做姑娘家的,要嫁的人,不能只看眼前他對你的好,要看他本身的人品是否值得托付。」
桃枝和小微都愣了,怔怔地看著我。
我沒再多言,心中感慨良多。
從前我也是被他對我的好迷昏了眼,若非他那日帶給我的羞辱、這幾日的祠堂罰跪,我怕是也明白不了其中道理。
好在,現在清醒了。
13
我與衛褚的婚事定在今年六月。
府里人都替我張羅婚事,哪怕是被圣上調去地方做事的大哥也趕了回來替我添妝。
家中沒有姊妹,唯有一個哥哥。
前幾年高中,如今已官至正三品,被圣上委以重任,平日里見不著面。
他回來時,已是大婚前夕了。
當晚,一家子圍坐吃飯。
聞知言得知我要嫁的是衛褚后,倒是愣了一下:「原是衛郎君。」
我聽他這話頭,像是與衛褚相識,眉心微動,不著痕跡問:「哥哥認得他?」
「嗯。」大哥沒有防備,倒豆子似的往外說,「游學時與他相交,他為人敦厚,又是個有才的。只以他的才華,不該沒有前三名才是,也不知這小子在憋著什麼心思。說起來,他與圣上竟還有幾分相似呢……」
我只當哥哥對衛褚賦予厚望,只默默地吃飯,不聽他對衛褚的夸贊了。
不過能得父親和兄長這般夸贊的人……
我拿著玉箸的手頓了頓,想到明日便要嫁給他了,一潭死水般的心中竟生出幾分期待來。
14
大婚當日,晨起梳妝。
一貫平靜的聞府今日熱熱鬧鬧的。
聽桃枝說,大哥帶著一幫人在門口攔住了衛褚,小丫頭比我還興奮:「姑娘是沒瞧見,那衛郎君穿紅衣真真是好看極了,只好像詩詞不怎麼精通,現下正為難呢哈哈哈!」
我正對鏡看著,身后小微替我梳妝,聞言嗔她一眼:「叫你去看看姑爺到哪了,你倒是好,只顧著看熱鬧去了。」
桃枝又是笑。
我順著她的話,不由得想到一向只知道務實之事的人被一群人攔在門口要求作詩,一臉為難的模樣,沒忍住也跟著笑了:「快去叫大哥別為難人了。」
「哎!」
等桃枝再回來時,就說姑爺已快到了,我梳妝得也差不多了,由小微扶著去了正廳。
父母親已高坐。
我與衛褚一同敬了茶,聽了些吉利話后,這才往外走。
余光瞧見父母親都紅了眼眶,心中不舍,只好強忍著情緒踏出門。
外頭擠著的人多,可我沒想到的是,原本應該臥床靜養的沈嶠竟也出現在了人群里。
越過攢動的人頭,我一眼就看見了那憔悴疲憊的臉。
不知是不是來得太急,他下巴上生出了些許胡茬,眼里滿是紅血絲。
三月不見,我幾乎認不出這是當日那風光無限的永寧侯世子。
見我看來,他干燥的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
但人群太喧鬧,我聽不清。
不過也不在意,緩緩收回視線,看向身側溫柔看我的衛褚:「走吧。」
這些日子的接觸,我與衛褚的關系也早已今非昔比。
他性子溫和,卻不失鋒利。
這段時日里,我問過他當日為何不反抗。
他笑了笑道,他是朝廷小官,而沈嶠乃是侯府世子,若是他動手,縱然占理,也得不到便宜,相反,若是他被打,那就好處多多了。
圣上仁慈,更是厭惡世家貴族仗勢欺人。
我還是頭一次聽人說,挨打還有好處的。
但聽衛褚言之鑿鑿,又是覺得有趣又覺得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