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一次見面時,你披在我身上的外套。
那時我真的把你當成遮風擋雨的英雄。
可現在,我遭受的所有風雨,都是你帶來的。
那現在就物歸原主,從此兩清吧。】
12
第二天,梁澈很守時地出現在民政局門前。
他發型凌亂,眼眶青紫,大概是昨晚徹夜未眠,熬了個通宵。
排隊辦理離婚的人很多,結婚登記的新人卻寥寥無幾。
這世上,終究是不幸福的人占了大多數。
我們并排坐在等候大廳里。
他搓著手,局促不安地解釋:
「對不起,景怡,昨天我的本意并不是想讓你難堪的。我是在意你的,也很在意孩子,只是當時朋友們都在,抹不開面子,我又喝了些酒,一時有些沖動才……」
「閉嘴。」
我豎起一根手指。
「錯了就是錯了,大家都是成年人,怎麼還不懂要為自己的言行承擔后果的道理?
「事到如今,我只想聽你說一句實話,為什麼當初在危險時,會選擇她?」
梁澈停頓片刻,思考著措辭。
「很簡單的道理,愛人如養花。」
很新鮮的說法,以前從來都沒聽過。
于是我挑眉,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你熱烈、旺盛,像蓬勃的春花,但是唯一的缺點就是,你太獨立了,完全不曾依附過我。我只能旁觀著你生長、盛開,感覺自己并不是完全擁有你。」
「可她不一樣,她對外刁蠻任性,對我卻溫順乖巧。她的一切都是我給的,她是被我一手栽培起來的。」
我輕嗤一聲,冷言譏誚:
「所以,這就是你差點推我去死的理由?」
自從被我戳穿,梁澈再也不需要掩藏。
他聳了聳肩,一副混不吝的姿態,坦白道:
「如果把你們放在一處比較,我心中的那把天平,就會下意識地傾斜。
「因為——沒人不愛自己親手嬌養的玫瑰。」
我怒極反笑。
是我瘋了?還是這個世界都瘋了?
「能把出軌說得這麼文縐縐,你是第一個。」
從民政局出來,我們分道揚鑣。
梁澈輕輕拽住我的衣袖。
「最后一個問題。」
他的眼睛垂下來,目光落在我凸起的小腹上,小心翼翼地開口:
「以后孩子出生,我可以以父親的身份見他嗎?」
「不可以。」
他動作一僵,悶悶地「嗯」了一聲。
「犯錯的人,沒有資格提要求。」
我將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開:
「你不用擔心,若孩子以后問起自己為什麼沒有父親,我會說得委婉些,保證給你留足體面。」
13
當晚,港城下了雷暴雨,空氣悶熱潮濕。
我在機場候機,梁澈打電話過來。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我耐心地一一應付。
「你今晚就要回上海麼?」
「嗯。」
「晚上吃了麼?」
「嗯。」
寒暄過后,梁澈開始步入正題:「景怡,昨晚我看到你的信之后,想了整整一夜。」
我沒應,他就繼續喋喋不休。
「我錯了,以前是我太幼稚,把婚姻當兒戲,沒有盡到一個丈夫和父親應該承擔的責任,實話實說,景怡,雖然離婚是你提的,但放不下的人是我……」
「我在腦袋里,把我們經歷過的事全部回想了一遍,當初的我們也像現在這樣,你提出分手,然后準備深夜的航班回上海,我冒著大雨把你追回來,然后我們真的破鏡重圓了……」
我:「……」
候機室內,周圍乘客走動、拖動行李,以及機場廣播,各種雜亂的聲音傳入電話的另一邊。
他停下來,關切地問道:
「那邊的聲音怎麼那麼嘈雜?你沒有去頭等艙休息室?」
「是的,經濟艙。」
我想了想,用調侃的語氣,重復了一遍他昨天說過的話:「這三年我在你們梁家過的是什麼日子,由奢入儉難,所以現在,自然要適應一下。」
他的語氣一下子變得焦急:
「景怡,回來吧,夜里不安全,你還懷著孕,我很擔心你。」
我吸了吸鼻子,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和委屈。
「沒關系,我會照顧好自己。」
他在電話那邊深吸一口氣,似乎下定了某種重大的決心。
「如果我說現在想見你,還來得及麼?」
「來不及了。」
我認真分析:「你從家里到機場開車至少要三十五分鐘,而我還有二十分鐘登機,所以,你不要再來。」
其實,我說了謊。
暴雨天氣,航班延誤,今晚我是走不了的。
我也沒有買經濟艙的機票,只是剛才梁澈打電話時,我恰好在機場大廳辦理飛機延誤的相關手續。
一切的一切,只為讓他生出一種「我很脆弱,我需要他」的錯覺。
如我所料。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急促的下樓的腳步聲,接著,是發動機啟動的聲音。
他語氣篤定:「景怡,等等我,來得及的!
「三年前我就是這樣把你追回來的,今天也一定可以,你等我!」
我沒有阻止。
就這樣神色漠然地,冷眼看著他一步步行差就錯。
從我被壓在片場廢墟下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底便只剩一個念頭:
我要活著走出這里。
一報還一報怎麼夠?那些傷害和背叛,只有千倍萬倍地償還才算公平。
梁家從骨子里瞧不起我,若讓我的孩子留在這里,他不會受到重視,不會被當作繼承人來培養。
所以當我提出要拿走孩子的全部撫養權時,梁家人毫不猶豫地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