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又如何?
這話自是不敢說出口的,父親幾乎是爬跪著來到我身邊,他不住地向皇帝磕頭:「容兒賤命一條,不值得皇上記住這麼久。」
「哦?是嗎?」皇帝笑著,「當初江夫人給孩子起了容字,便是想著『從容中道』之意。現在看來,將軍倒是做的比孩子好啊。」
末了他背對著我們,我也終于敢抬起頭,只見光暈浮在皇帝周身,把他本就剩的不多的人氣掩蓋地更加徹底。
我聽到他聲如洪鐘,「愛卿,云霞村你待的太久了。夫人墳塋我自會差人好好看護的。」
「江家的女兒,你真的要讓她在田野躬耕一生,再隨便嫁個匹夫嗎?回長干里吧,到年紀了朕會給她指一門最好的親事。」
我聽不懂,但父親卻是停止了不住磕頭的動作。他頭伏地許久,最后抬起頭,我看到他老淚縱橫的一張臉,望向我時,滿目悲哀:「臣,遵旨。」
皇帝終于笑了,他背著我揮揮手,不多時,便有一列侍衛進來,也不知道剛才是藏在哪里的。
為首的人捏起我的下巴,強迫著喂我吃了一粒藥。
還挺甜。我笑著對父親道。此時父親已經將淚水抹盡,他牽起我的手,對我道,爹爹帶容兒回金陵,那是你娘的家。
好呀。我粲然笑著。
只是胃里翻江倒海的疼,我再不能多說一句話,便暈了過去。
醒來時我已在長干里的江府,神清氣爽的很,父親恨鐵不成鋼地告訴我,我吃壞了肚子,幸好皇上及時給我喂了解藥。
我在隨便敷衍地感謝了幾句皇上后,像是脫韁的野馬般要出去玩一玩。
然后就爬了隔壁的院墻門,還捎帶著發現了一個錦衣小公子。
8.
我跟陸檐冷戰了,肉眼可見的。因為我與陸檐面子上的工夫一直做的很好,闔府眾人都嚇了一跳,特別是那個求到我跟前的丫鬟,嚇得一連幾日都沒敢來近前伺候。
我確實也沒什麼好伺候的。自那晚后,我便尤愛嗜睡。
那一晚陸檐在聽到我的話后,眸色深沉幾分,但他只是望著我,到頭來一句話也沒有說。
我其實是期待著他與我說些什麼的,但到了最后,他只是在放開了我并為我蓋好被子后,披起外袍便去了書房,臨了對我說的,也不過沒頭沒腦的一句,「江容,葉子戲我并不是打不好。」
因著顧音兒被封為郡主的事,宮里宮外都忙成了一團,連我爹爹白日里進宮的次數都多了,去到府上等著我的只有笑瞇瞇的管家與空擺著的葉子戲。
就在我長吁短嘆日子的無聊時,陸檐的母親找到了我。
陸夫人當年以公主的身份下嫁時為寒門士子的陸尚書,二人琴瑟和鳴,直到陸大人科舉奪魁再到登上尚書之位,至今都引為美談。
我還挺喜歡陸夫人的,但只是單純的因為她長得美麗。雖然年逾不惑,但風姿更甚。陸檐長得像母親,是以陸夫人踏入小院時笑盈盈的模樣,恍惚間有點讓我想起兒時為錦衣小公子吹奏一曲后,他嘴角一瞬的笑意。
「母親。」
陸夫人頷首笑著,溫和地坐在我身前。我要為她倒上剛燒好的清茶,只是還沒動作,陸夫人已經在我前頭拿起了茶盞,「說起來你母親尤擅茶道,江浸月到頭來也只學到她七分而已,但看起來,容兒已到九分。
」
江浸月是我父親的名字,可我已經許久沒聽到人這樣喊過他了。
「母親與我父母是舊識?」
陸夫人輕聲笑著,手上動作半點沒落,只這一下,已可對皇家風姿窺見一斑。
「你母親……」陸夫人像是陷入回憶,「你母親是當年金陵第一世家的嫡女,便是我,其實也是比不上的。」
我愕然:「我爹是撞了什麼大運娶到她的?」
陸夫人沒有繃住,笑的多露了幾顆牙齒,更像是一個和藹的長輩了,「我家檐兒有多幸運,江浸月就有多幸運。容兒,這世上多少人嫁的、娶的都不是自己喜歡的人,相知之人成為夫妻已是不易的事,多多包容與體諒,才是相處之道。」
我琢磨著這句話,越琢磨越覺得不對,但陸夫人笑著望住我,讓我有點不敢回話,只能連連稱是。
陸夫人欣慰地看著我,說著又為我續了一杯茶:「我們家能娶到容兒真是天大的幸事。」
我傻傻笑著。
臨走前我問陸夫人,我母親是怎麼死的。
陸夫人站在院前,周身亦是鑲住一圈日光:「世家謀逆,皇上忍讓多年終于被觸逆鱗。由你父親帶兵剿亂,闔府上下無一活口。你母親當時在宮中,生下你后聽聞此事血崩而亡。」
9.
一封請帖被遞到了我手上。
面前的小廝笑的憨厚,我十分真誠地問他這請帖是怎麼給到他的,說實話就給他五十兩銀子。小廝在躊躇與對比之后,眼睛放光地告訴了我,是翰林院修撰喻大人差人送到東院小門處的。
我笑著,反手就派人把小廝綁好,連同著他的話一起送到了陸大人跟前去。
至于陸檐,這廝跟住在了宮中似的,約莫是要與顧音兒做最后的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