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我驚恐地看著四妹妹,「你說什麼?」
四妹妹勉強一笑:「再過幾個月,我就要啟程去漠北和親了。」
寒意爬上了我的脊背,漸而遍布全身。
不可能……
為什麼這次早了這麼多……
按照前兩世的記憶,和親應該在兩年后……
前兩次老皇帝都還在世,婚期是老皇帝定的……那這一次……
是宋鈺!
當天晚上,我等不到宋鈺,就開始砸宮閣里的東西。
在我把最后一個花瓶砸碎后,宋鈺才一身寒氣地出現在我面前。
「你又鬧什麼?」
我上前揪住他的領子,質問:「什麼要讓珠珠和親。」
他理了理我披散的墨發,依舊冷淡:「婚事是父皇定的。」
「你知她會死!」
「那又如何?」
我神色一僵。
宋鈺將我頭發挽好,又輕撫我的臉頰:「珠珠去和親,換得我朝五年和平。」
「五年。」
「足以我朝儲兵備戰。」
「一舉殲滅漠北。」
我忽地明白了什麼。
一個我曾揣測過,卻無法得到證實的事情。
第一世,四妹妹和親漠北后不久,老皇帝就駕崩了,宋鈺繼位。
五年后,四妹妹病死在異鄉。
邊境五年的安穩因為四妹妹的死,開始出現裂痕,在漠北王庭無數次的挑釁后,宋鈺發兵漠北。
大軍勢如破竹,直指漠北王庭。
次年,漠北稱臣。
第二世,我重生之時,四妹妹就已經和親漠北。
依舊是五年,依舊是病死異鄉……
我看著眼前的宋鈺,恍然大悟。
「是你?」
「你殺了她?」
宋鈺沒有否認。
我呆愣了片刻,忽地噗嗤一聲笑。
那一刻,老皇帝的話在我耳邊回響:
「那張椅子太惡了,不斷賦予人欲望,將他活生生吞噬了……」
「宋珠。」我深吸一口氣,「是你親妹妹。
」
宋鈺在我唇角落下一吻:「華安是你親弟弟。」
「是啊。」我踮起腳尖,去追他的唇,「所以我們,都是瘋子呀!」
34
我絕不會讓四妹妹死在漠北。
也不會讓別的貴女去替嫁。
苦難,不該從一個女人身上移到另一個女人身上。
只有最高的權力,才能改變這一切。
我開始夜夜纏著宋鈺。
他不來我就鬧,鬧到他出現為止。
終于,有人坐不住了。
皇后硬生生地闖入了囚禁我的宮閣。
「許久不見公主。公主可安好?」皇后許氏親昵地握著我的手,噓寒問暖。
皇后說著,目光在我脖頸處停留一瞬。
只見白若冬雪的肌膚上,細密的紅痕就像冬日里的紅梅,嬌艷欲滴。
皇后將目光挪開,神色如常地同我嘮叨家常。
「本宮瞧著公主面色疲憊,也難怪陛下憂心,日日探望了。」
我不禁笑出聲:「皇后真覺得他是來探望的?」
皇后一噎,沒想到我會直接把事情挑明。
她拿帕子壓了壓發髻,再次勾起唇,笑得溫和:「有些事,不該本宮插手的,本宮便不去惹人煩了。」
「本宮所求的很簡單。」
「家國順遂,夫君安康。」
「以及,一個皇子。」
說到最后二字,皇后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我會意,指了指桌上那盤梨花糕:
「阿嫂,我愛吃梨花糕你是知道的。」
「可御膳房的花樣我都吃膩了,聽宮人說,醉仙樓的梨花糕最為香甜,這是真的嗎?」
皇后笑顏依舊:「竟有這事?本宮定讓人買來嘗嘗。」
皇后說罷,起身告辭。
她離去前,我又忽地把她叫住。
我問她:「張家姐姐近日可好?可住得慣尼姑庵?」
皇后搖了搖頭,眼中多了一絲意味不明的笑。
「說來也怪。」
「京城的尼姑庵中都沒有叫張蕓的尼姑。」
「倒是那江南詩壇多了一位清云居士。」
35
同醉仙樓傳了一回書信后,宋鈺就發現了我的動作。
他沒怒,只當著我的面將信件燒了個干凈。
待所有信件被火吞噬,最終變成灰燼后,他拍了拍手上的煙灰,將我拉過來。
我坐在他腿上,看著火盆的光漸而黯淡。
宋鈺將頭埋進我的頸間,聲音有些悶沉:
「你和姑父很像。」
我笑:「他是我父皇。」
宋鈺的鼻尖蹭著我,而后將我抱起,朝寢室走去。
我回頭,見那火盆中的火點已經徹底熄滅。
不過無妨,我已經拿到我想要的了。
36
劉公公冒死來尋我。
我在宮中的勢力和暗衛早被宋鈺拔了個干凈,其中就包括王院判和劉公公。
老王賊,溜得快。
溜之前還不忘把年邁的劉公公打暈扛走,一起跑路。
還挺仗義的。
劉公公一直想救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混進我的宮閣。
他想帶我離開皇宮,去江南過平凡日子。
我拒絕了。
他撲通一聲跪在我跟前。
「殿下,天命如此。」
「李燕,早在城破那日便亡了啊!」
我看著跪在我面前的劉公公,忽然發問:「劉公,你說我和華安,誰更勝一籌?」
劉公公抬起頭,蒼老陰柔的容顏上滿是疑惑。
我看著他渾濁的眼珠,失笑一聲:
「華安懦弱,一輩子都是舅舅的傀儡。」
「論才情謀略,我李華瑤哪樣輸他?」
「他僅憑胯下二兩肉,便注定要坐上那把椅子,而我,卻只能為君下臣?」
說罷,我站起身,在劉公公耳邊細語:
「劉公,你一直都知道我想要什麼。
」
「你我都是遭受世間偏見之人。」
「何不拼一把,去顛覆這該死的世道?」
話音落下。
劉公公渾濁的眼球,忽地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