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則上位者的一個手勢,便可輕易要了螻蟻眾生們的命。
將信看完,我不動聲色地將信燒了,忍不住輕笑起來。
7
母親去祁州巡查鋪子時,順便帶上我一起去游玩。
祁州雖貧困,可風景獨美。
陽春三月,我正在小春湖邊圍爐煮茶,便見遠遠的有個婦人,穿著破舊,正蹲在江邊賣頭花。
不知怎的,我總覺得那婦人有些眼熟。
我歪著腦袋注視了會兒,大抵是感到有人在看她,她也朝我看來。
只是這一看,她愣了。
我也愣了。
竟是蘇清禾。
她不是嫁給了蕭南山做貴妾嗎,怎會變成這般落魄樣子?
我命人將她請到船上,親自給她倒了杯茶。
蘇清禾喝著清甜的甘茶,茶霧之間,她終是控制不住大哭起來。
她哭著向我傾訴了嫁給蕭南山后的日子。
一開始,她也是受寵過一段時日的。
很快的,她便懷上了自己的孩子。
可蕭南山的大夫人卻是個心狠的,大夫人都不曾生出嫡子,怎能輪得到她這個妾室?
于是便給她強行灌下了落子湯。
那湯中的藥量下得極重,蘇清禾險些血崩,別說落胎了,連她自己都快喪了命。
好在她命硬,硬是扛了過來。
可那一次落胎傷了根本,她的容顏衰了許多,臉色蠟黃滄桑,終究寵愛不再。
到了后來,被大夫人隨意尋了個理由,便將她趕了出來。
蘇清禾哭著臉說著,好不凄慘。
我亦感慨極了:「你倒是個命苦的。」
蘇清禾哭夠了,紅著眼求我:「時姑娘,您可能收留我?」
我嘴角緩緩浮出一道笑意:「好啊。」
三日后,蘇清禾跟著我回了祁州。
一開始,她留在我院中做我的丫鬟,幫著小雅干些瑣事。
只是凡是我院子里的好東西,燕窩靈芝人參茶,她都會偷偷私扣下一份,給自己用。
小雅一開始察覺后,十分生氣地來與我稟告,說蘇清禾這般作態,簡直就是個家賊!
我似笑非笑,不讓小雅驚動她,任由她去。
小雅委屈極了:「小姐您就是心太善了。」
我但笑不語。
蘇清禾在我府上養了大半年,容顏逐漸恢復昔日嬌嫩,哪里還有當初落魄婦人的影子?
她在我院中當值,對外也擺起了小姐的架子,整日穿戴得鮮艷漂亮,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才是時府的幺小姐。
小雅實在看不下去,便敲打了她幾次,蘇清禾卻不服氣,哭哭啼啼地來找我哭訴,說小雅欺負她。
我看破不說破,隨手賞了她一個不值錢的發簪,蘇清禾高興地接過,連退安都忘了。
轉眼秋去冬來。
邊疆傳來大捷,匈奴潰不成軍,據說有個新晉的小將軍在戰事中異常英勇,名滿邊疆。
消息傳出,舉國歡騰,新帝更是連下六道圣旨,論封行賞。
這日我正在院中練琴,小雅突得匆匆跑來,顫聲說:「小姐,前頭來了好多的人啊!」
我心下一顫:「是什麼人?」
小雅激動極了:「好多兵爺!」
我心下微顫:「去看看。」
前頭果然來了許多士兵,而最前頭被眾人簇擁著的,正是顧長愿。
他皮膚曬成了古銅色,長相愈加成熟冷峻,透出別樣的俊挺。我站在回廊下抄手靜靜看著,胸腔內的心臟跳得無比急促。
是他回來了,完好無損。
十四歲到十七歲,這三年的擔憂,終于在此刻完全放下。
顧長愿亦看到了我。
他大步朝我走來,將我輕易舉起,眉眼發紅地緊緊抱住我轉圈:「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一旁眾人都在圍觀他,可他絲毫不羞,只顧抱著我喊我老婆。
我漲紅了臉,羞得讓他快將我放下來,他卻根本不理我,而是大喊道:「抬上來!」
很快,無數將士抬著一框框的大箱子,全都放在了前院。
我有些懵:「這些是什麼?」
顧長愿眸光灼灼:「聘禮!」
圣上將顧長愿封為威武將軍,又賞賜了他無數金銀寶物。
而顧長愿將圣上賞賜下來的物件,全都原封不動地抬入了時府。
我爹聞言趕回家,饒是我爹見慣了大世面,也被面前堆成小山似的聘禮驚了驚。
顧長愿十分鄭重地走到我父親面前,雙膝下跪:「謝岳父信我!」
父親挑唇低笑:「客氣了。」
我滿頭霧水。
8
直到后來我爹才和我說,原來那天顧長愿將我送回來時,他便跪在了父親面前,求父親答應,讓我等他幾年。
他說他會努力建功立業,然后風風光光地娶我過門。
等說完兒女情長后,顧長愿又與父親談及蜀王之事,我父親乃祁州第一首富,便是在整個江南,財力也是屈指可數。
倘若我父親愿意資助蜀王,等日后大業即成,蜀王定不會虧待了父親。
所以這幾年來,我父親其實一直在暗中資助蜀王的戰事。
我聽罷,恍然又感慨。
我問父親:「同樣都是卑微下人,蕭懷是個窮書生,顧長愿是個殺豬的,為何父親對他們二人的態度截然不同?」
「他若是真心求娶你,自是努力提高自己,讓自己配得上你。
」父親揉了揉我的腦袋,柔聲說,「而不是把你拉到泥沼里,過苦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