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仙李白雖然在詩歌領域成就了浪漫主義的巔峰,但在政治上卻是一事無成。李白一生有過兩次政治經歷,第一次是經賀知章舉薦,被唐玄宗奉為供奉翰林,貴妃磨墨、力士脫靴,恩寵之盛可謂一時無兩,但很快就因讒言詆毀而被賜金放還。第二次便是安史之亂后追隨永王李璘,然而永王擁兵謀反失敗,李白也受到牽連流放夜郎。
前后兩次仕途經歷都很短,李白也沒有做出什麼功績,空有斗酒詩百篇的才華,卻是滿腹經綸無用武之地。也正因此,李白曾多次遭人嘲笑。比如他游歷山東時與第三任妻子相遇結婚,便在山東定居了數年,因賜金放還且為人性情狂放而被當地的「魯儒」嘲笑。李白氣憤不過,便寫下了一首詩反擊,通篇不帶一個臟字,卻堪稱罵人的經典之作。
且來欣賞李白的這首罵人名作《嘲魯儒》:
唐·李白
魯叟談五經,白髮死章句。
問以經濟策,茫如墜煙霧。
足著遠游履,首戴方山巾。
緩步從直道,未行先起塵。
秦家丞相府,不重褒衣人。
君非叔孫通,與我本殊倫。
時事且未達,歸耕汶水濱。
所謂「魯儒」指的是孔圣之鄉魯地的儒生。早在漢代,魯儒就已成為一個標簽名詞。當時儒家學派分為魯儒和齊儒。兩派雖同為儒家學說,但側重不同,魯儒重學崇古,齊儒則經世趨時。前人有評語閱:魯學好古而齊學趨時,魯學重章句而齊學重世用!意思是魯儒尊崇古人古法,默守陳規,喜歡摘讀五經章句釋義;而齊儒則學而善用,一身所學能經世致用。李白此詩所嘲諷的正是一心埋頭做學問、默守祖宗規矩、不思變通、呆板無能的魯儒。
詩中開篇兩句就點出魯儒的本質特征:「魯叟談五經,白髮死章句」。
出入必談儒家經典五經,也只談五經,一心撲在《詩》、《書》、《禮》、《易》、《春秋》這幾部儒家經典上,背得滾瓜爛熟,整日只研究這一句該如何釋義,那一句有何典故。白髮蒼蒼一輩子,都在死摳「章句」。一生研究五經,確實有些執著專一的精神。但研究了一輩子有什麼用呢?「問以經濟策,茫如墜煙霧」!你若請教經世濟國的方略,魯儒只會茫茫然不知所對。一個「死章句」、一個「經濟策」,兩相對比,凸顯出魯儒呆板無能的本質。
緊接著,李白筆鋒一轉,描寫魯儒的衣著儀態:「足著遠游履,首戴方山巾」。雖然魯儒茫然不知經濟策,但標志著儒生身份的儀容還是馬虎不得,腳下穿著考究的遠游履,頭戴莊重的房山巾,一個字形容:裝!。「緩步從直道」,似乎頗有風度,然而還沒走兩步,寬大的襟袍就拖在地上揚起了灰塵,滑稽可笑。
后四句,詩人借用秦朝時的典故對魯儒加以評價:秦丞相李斯看不上你們這些腐儒,才會建言皇帝焚書坑儒;你們迂腐呆板,更非經世致用的儒生叔孫通,我李白羞與魯儒為伍。不僅譏諷挖苦一番,同時與魯儒劃清界限,隱晦表明自己雖然也崇奉儒學,卻立志效法叔孫通經世致用。
結尾兩句嘲諷更是辛辣:「時事且未達,歸耕汶水濱」!魯儒對時事一竅不通,還不如回汶水邊耕田種紅薯去,幽默辛辣,令人捧腹。
李白作詩,向來飛揚跋扈,毫不掩飾,這首《嘲魯儒》就是李白風格的體現。通篇筆調辛辣,不著一個臟字,卻把魯儒迂腐呆板、裝腔作勢、不問世事、不知變通的丑陋形象刻畫地淋漓盡致,嘲諷挖苦之聲仿佛在耳,句句透骨。字里行間又能看到魯儒那茫然的窘態和李白飛揚跋扈的神情,實在是一篇讀來舒爽通暢的好詩。